似是感受到目光，紅雨不自在的轉了頭，不料正好對上三塵的眼。月老的眸子本身勾人，卻被他平日的涼薄掩飾，此刻冷漠具掃，明眸中清清白白一張臉，眼底分不清是寵溺還是戲弄。紅雨盯的恍神，腦中忽然飛白，繁亂間又頃刻平靜。他真的沒有記憶，但這具身體又確實像他的，宛如塵封許久靈魂重歸般，他在一點一點掌握它。變成人前，他似乎還記著些什麼，隻是如今連在月老閣的事都模糊了。這方看著三塵眼中的自己，不像看鏡子，反像是看著別人。這張臉很好看，幾乎挑不出瑕疵，笑起來很溫和，溫和的想讓人靠近，卻又處處散著拒絕的冷意，對他自己，還是對所有人？他不知道。他腦子有些亂，瞬間又措不及防閃過些暗沉的畫麵，看不清是什麼，心頭卻忽的喘不上氣，緊接又痛的窒息，險些錮住手腳。
    “仙長，你會救我們的對吧？你一定會救我們的對吧！”
    “仙長，仙長！我孩子還這麼小，你能不能先把他帶走？”
    “仙長！我的孩子，還有我媳婦！求仙長先把他們帶走吧！”
    “仙長，仙長…”
    好多聲音…你們別急，一個一個來，我盡力…別急…
    “將軍！就是他！就是他把消息泄露的，才害的我們被襲擊！”
    “將軍，魔族已經逼到城下了，好多百姓來不及救已經，已經…”
    “將軍，天界派人來了！”
    “將軍！天界，天界好像直接往這裏來了！”
    什麼天界，什麼將軍…
    “仙長！我們敬你們神力通天，世代供奉拜服，難道現在我們大難臨頭，你們就不管我們了嗎？魔族來襲從未如此慘烈，難道你真的如他們所說，為了一個天族罪人放棄了一身神力嗎？”
    “仙長！不是我們不講理，我們也知道三塵對我們有恩，可他是天族的罪人啊！他們神仙之間的事，為什麼要你來承擔？為什麼要我們來賠罪？你是我們的守護神啊！你得護著我們啊！”
    “是啊仙長！別管他了，他不值得！我們的家人都犧牲了，若我有仙長這等實力，早就將那些該死的魔族撕碎了！仙長還是趕緊把那些魔族滅了吧，我們已經受不了了！”
    別吵…求求你們別吵了…我不能放著他不管的，不能的，你們先等等…他還等著我，他，他…
    “紅雨？”
    他不是罪人，他值得的…
    “紅雨？你怎麼了？”
    他對你們有恩啊，你們不能這麼對他的…
    “紅雨，紅雨！”
    空曠。
    白茫茫的。眼角有風刮過，很疼。胸口好像缺了什麼，空落又詭異的沉重。目之所及皆為蒼茫，孑然一身的孤獨與冰涼從腳底一路竄上，刺的他渾身顫抖。
    他純白一身，卻好像被鮮紅浸透。他身邊有淡淡的花香，鼻間卻全是血腥交纏。他的手自然的耷在身側，卻像握不住劍般無力慘白。耳邊重音遠去，漸漸隻有一種愈發清晰，是在叫誰？叫我麼？我…是誰？
    “紅雨！”
    瞳孔驟縮，紅雨踩了個趔趄，欲倒間，手和全身被一股力量牽著帶進了一片溫火。
    “紅雨，沒事了，沒事了，我在，你別怕。”
    耳畔的低喃讓人安心，他漸漸平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此刻伏在一人懷間，他抬起了頭。他看清了那張臉，布滿焦急擔憂，蹙眉下的那雙眸子裏，清清透透映著另一張臉，慌亂，無措。
    “三塵…”
    帶著哽咽，帶著破碎。
    心被亂麻胡纏丟進了荊棘堆裏。三塵努力克製著衝動，皺眉輕輕摸了摸他慘白的臉，盡力擠出一絲微笑。“我在。”
    紅雨隻是望著他，總想說什麼，說好多，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講什麼。心中無端的苦楚與委屈，一想又亂的頭疼。此刻腦中明朗的，唯有三塵把自己喚醒，那一串撓心的話語，他又模糊了。
    “到了。”小五和蕭安辰轉身，卻見兩人停在了遠處。麵對麵的，好像抱在了一起，但看不清細節。蕭安辰怪異的挑了挑眉，喊道：“喂！你們幹嘛呢？到了！”
    紅雨聞聲望了他們一眼，又回頭看了眼三塵。他垂眸，放開了他。分隔間，紅雨又看了眼兩人剛分開的手，忽覺臉頰發燙，趕緊轉身走了過去。三塵默不作聲的看著他逃也似的走，也跟了上去。
    “你們幹嘛了在後麵？”蕭安辰見紅雨略顯疲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