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奎鬥坐於銅鏡之前，看著映入鏡中的自己的麵皮，伸手摸了摸，蹙起眉頭，好像是對自己的容貌很是不滿意，相隔不遠的地上躺著早已涼透了的另一個自己。
    嫌惡的走過去，踢了踢地上的屍身，把外衫脫了下來，跟自己的衣服對調，接著又在死者的臉部一番倒騰，等全部弄好，地上屍體的臉儼然變成了所望！
    “我就施舍你化作我的容貌吧……”鄙夷的又在屍體上踹了一腳，不經意看到銅鏡中自己的臉一愣，果然還是無法適應，於是走過去，把銅鏡扣在桌子上。
    接著傳人進來，把地上‘暗殺者’的屍體以及被誤殺的新娘子抬了出去。
    ‘浦彌……是嗎，我要讓你知道不論多少次你都是被舍棄的那一個。來吧十夜，再做一次選擇，我就原諒你……不要讓我失望……’
    ***
    “所望去了弑神一派……”
    “你猜他這麼做的目的會是什麼？而你又打算怎麼應對？”楚天坐到一旁，為自己倒了杯茶。
    十夜沒有出聲，憂慮的眼眸看向遠處……
    石階上一人正朝著兩人的方向走過來，楚天看清來人後，問道“周教頭，有何事？”
    周田猛躬身行禮，“稟報城主，弑神一派的使者求見。”
    楚天跟十夜同時一怔，“這麼快？莫非你那軍師戀人失手了？”卻見十夜早已起身，朝著議事堂的方向疾步走去。
    十夜鐵青著臉色聽完弑神的使者說出的每一句，都可以讓他失控殺人的語句，所望現在在奎鬥手裏？拿浦彌去換人？這場景何其熟悉，連說詞都是一字不差……
    像是突然明白了過來，十夜了然的一笑，對於自家戀人的這些小伎倆，當真是哭笑不得。不過為了報複自己，而深入虎穴，還真是所望的風格。
    所望向來機靈，詭計多端，不知道是跟奎鬥說了什麼，讓奎鬥派使者過來傳話，抑或是直接用武力脅迫？雖然已經猜到所望並無生命之憂，但是在弑神一派的地界久留到底是不太妥當，奎鬥那廝早就覬覦所望，雖然現在看起來兩人好像達成某種協議，但是說不準奎鬥會突然反悔，對所望出手，所以還是早日去把他帶回來比較安心。
    “你這次打算怎麼辦？再傷浦彌一次你狠得下心來嗎？”楚天打發了奎鬥派來的使者，對十夜道，“我可以借你兵力踏平弑神一派。”
    十夜謝絕楚天的好意，他想親自去把所望帶回自己身邊。
    “你瘋了，竟然會想要孤身前去救人！”楚天想不通這人是太有自信還是單純的不知死活。
    十夜表現的神秘莫測，說道，“我有分寸。”
    ***
    ‘奎鬥’在石桌上擺上圍棋，左手跟右手對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難不成讓他指望這群土匪裏有人會下棋？
    金四在一旁觀察他們當家的有一會兒了，從來不曉得大當家的還會做這麼風雅的事情，反常的讓人覺得有點膽顫心驚……
    “凱旋城那邊有動靜了嗎？”‘奎鬥’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棋局，像是專注於這黑白世界的廝殺之中。
    “據咱們安插在凱旋城外的弟兄回報，十夜當天就啟程了。”
    “何時能到？”
    “最遲明早。”
    黑子的布局已經趨於完美，‘奎鬥’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十夜，我期待著你給我的答案’。
    “我給你的人皮麵具，記得戴上，明天能派上大用場。”
    “呃…是。”
    看出來金四一臉想問又不敢問的神態，‘奎鬥’解釋道，“你也看到了，人質那夜就已經被我殺了，屍首是你處理的，如今讓我拿出什麼來交給凱旋城，所以你就假扮成那個殺手的樣子，糊弄一下對方，到時候我會讓你站的遠遠的，不會露出馬腳。”
    金四遲疑的問出口，“不知大當家為何又改變心意想要得到那個醫師？”
    ‘奎鬥’眼神中透露陰鬱的神色，“我隻是想用借口騙十夜來咱們的地界，到時候……”金四了然的奸笑，接上，“到時候咱們反悔，要殺要剮還不是咱們說的算，凱旋城損失一員大將，必定元氣大傷！”
    看著對方自作聰明的樣子，所望覺得異常可笑，示意金四退下，注視著尚未完成的棋局，揣摩著未知的變數，其實早就已經猜到十夜的答案，所以在所望的心裏其實早就有了定論，以至於他根本沒考慮過，如果十夜不肯用浦彌作為交換的時候，自己又該怎麼辦？
    ‘奎鬥’緩緩起身，離開用稻草搭成的涼亭，天色暗了下來，陰沉沉的，是下雨之前的沉悶，憋氣的很。盛夏的夜晚異常燥熱，人皮麵具下的臉龐已經汗濕，黏黏的很不舒服，一滴雨落了下來，打在臉頰上，即使是隔著一層人皮麵具也能感覺到一絲涼意，接著第二滴，第三，四，五……越來越多的雨滴落了下來，‘奎鬥’深深呼吸著因為這場雨而變得微涼的空氣，心中的燥熱緩和了下來，想起那個人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笑意掛上嘴角，‘夜……你的愛讓我立於不敗之地……’
    ***
    到達半山腰的時候，雨越下越大，十夜找了個洞窟避雨，懷裏的火折子已經被雨水浸透，看樣子是沒辦法用了。
    十夜把自己隱藏在一片黑暗中沉思，所望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我還是要他’，‘我重要還是他重要’，因為所望一直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一遍遍的試探，怕被背叛，怕被舍棄，所以就先一步的背叛，先一步的舍棄，寧願自己做劊子手，也不要做他人的犧牲品，還記得他跟自己說，‘這個世界上信得過的隻有自己’，所以當年的情投意合其實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那人根本就沒有心，但是即使是這樣，還是不肯放棄，想要那個人，死亡都不能阻止他想要得到他的心意，不僅僅是身體，而是全部，隻要是你有的，我都要得到，他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滴眼淚，每一滴體液……
    忠誠，對所望感情的忠誠，十夜從來沒懷疑過自己，他愛他，是不可置疑的，從來沒有因為什麼而動搖過，哪怕是所望背叛的那一刀，原諒他了，就因為愛他，所以可以不計較，誰讓自己愛上這麼一個人呢，愛他就要包容接受他的一切，連同他骨子裏的劣根性，沒想過要改變他，如果想他變成溫柔體貼的人，何不直接去找浦彌，現成的連調教過程都可以省了。
    對於浦彌，他在這個世上唯一虧欠的人，十夜知道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遠離，遠離他的身邊，如果無法愛他，就不要給他希望，曖昧的糾纏不清就是混蛋，所以他一早就打算好，等為浦彌報了仇，就立刻消失，跟所望遠離紛爭，卻沒料到所望竟然先一步出手了，這人啊……真是永遠都能讓他出乎意料，大吃一驚。想起他，自己總是頭疼，這次竟然連苦肉計都用上了，把他帶回來之後應該狠狠揍他一頓屁股才行。想到這裏，十夜腦海中浮現出那人被按倒打屁股的羞憤摸樣，抑製不住的笑了出來。
    ***
    距離十夜洞窟的不遠處，少年孤身站在雨中，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澆透，卻渾然不覺，依然立於雨中，眼眸注視著十夜所在的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