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黃梁 第九章 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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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東家三天後到洛城,你得快點動手了。”灰衣男子麵無表情地說。
“這麼快?不是說一個月時間嗎?還有十天……難道是帝都有變?”青衣男子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等少東家到了,你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青衣男子冷冷地說。
看著灰衣男子的背影消失在緊閉的門後,青衣男子輕輕地歎了口氣,喃喃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急性子呢?”
灰衣男子一出門,立即換上一副童叟無欺的笑顏,快步走到樓下,熱情地招呼進門來的客人。“這位客官裏麵請,吳公子您好些日子沒來了,最近我們景泰閣出了幾樣新菜色,要不先給您來兩樣嚐嚐看?”
“哦,小栓,你在正好,趕緊跟你們掌櫃的說說去,今天州府要接待貴客,叫你們這裏最好的廚師午時前到府裏來。”來的人是當地知州的大公子吳啟。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找掌櫃來。您先喝口茶,歇下。”小栓乖巧地奉上一杯熱茶。
洛城的知州吳隱為官二十餘載,沒有什麼建樹,也沒什麼大過。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櫃。
大凡有祭祀,獻朝供,述功這樣的既露臉又出風頭的活動,將昕王這尊大佛請出來,自己或稱病不出,或讓長子出麵。他還慫恿底下的人要常“問問王爺有何高見”。
昕王哪裏是那麼好糊弄的,三天一大宴,兩天一小聚,當地的俊傑名伶都列入了邀請的名單,哪裏有閑工夫去理會今年的白菜該多少錢一斤,哪家寺廟該修了,是募些善款還是州府買單。可憐那些位卑言微的小官員們,夾在中間,誰都不好得罪,隻好幾個主事的一起商量著辦,每隔十日便列個清單戰戰戰兢兢的給兩位審閱。
外人看來,洛城的官很好當,山高皇帝遠,兩位大員又不管事。隻有在洛城當差的人才知道路其中的苦處。如果當真出了大案,或是政績不好,上頭怪罪下來,還不得底下人擔著。抱著這樣的認識,有誰想要蒙混過關,也會被別人好言相勸。護國王爺治下的地方,怎麼可以比別處差呢?除非有人真的不想吃那碗飯了。一時間,洛城上下辦事效率驟增,愈見繁榮。
吳啟對父親“不務正業”,每天隻是待弄花草,下棋釣魚的作法不是很理解。幾次開口想讓老父親動用一下在帝都的人麵,在帝都謀個差。
像很多心懷大誌的人一樣,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在更大的地方施展拳腳抱負。但他又不像十來歲的愣頭青年一樣,做些不切實際的夢,又過分的看中表麵,把高貴的尊心當成一切。他深諳官場的規則。為得到機會是要有一定的手段,但要做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因此,他十分鄙視他的叔叔吳誠的做法。為達目的,出賣朋友,這樣的事,他還不屑為之。
這次,吳誠陪同的人,是帝都來的要緊人物,連身份都暫不能透露,隻說到洛城後才揭曉。並囑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項。吳啟不由得緊張起來。也許這是個機會。說不定就是這個機會,他的人生會就些轉變。誰又能說,他不是在內心深處嫉妒著吳誠的好運呢,從一個小掌事平步青雲。於是他連布宴的事都一概親力親為,生怕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昕王府,馨竹宛。
薛大夫一隻手搭在顏子卿細瘦的腕上,閉著眼,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
杜離風支著腦袋,在一旁打起嗑睡來。濃密細長的眼睫輕輕顫抖著,不知夢到了什麼。
顏子卿想到這野猴平日的種種劣跡,不由得玩心頓生。伸過手去想要捏住那秀挺精致的鼻子。這時杜離風的頭重重地啄了下來,柔軟的唇正好落在顏子卿的手背上。
杜離風一抬頭,便對上一張雙頰帶著紅暈的俊臉。他還來不及提出疑問,注意力就被低沉的呼嚕聲吸引過去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向老大夫看去。然後相視而笑。
杜離風湊上前去,在薛大夫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麼,老人馬上醒了過來。
似乎是知道被那混小子抓了把柄,當對方提出要帶顏子卿出門時,薛大夫沒有過多的勸阻,還在對方的胡攪蠻纏之下重開了一張“口味好些”的藥方。這孩子胡鬧起來,比他剛出世的小孫子還要應對。裝不懂事比真不懂事要難纏得多。
銘兒癟著嘴將自家主子和那個洋洋得意的大壞蛋送到門口,又幽怨地看著主子,像被遺棄的寵物,讓人心生內疚。
“你怎麼盡欺負些老弱婦孺之輩呢?”顏子卿有些不忍。
“這話從何說起?你既不老,又不是女子,還比我年長,雖然飯量沒我大,氣力比我小,當一個‘弱’字怕也很勉強啊……”杜離風打起太極來。
顏子卿麵色一黯,隨即又恢複如常:“怎麼說銘兒還是個孩子,正是好玩耍,貪熱鬧的年紀,讓他一兩回也是應當的。”
“帶個小孩子多不方便,難得一起出回門。我可不想讓那隻會耍小脾氣的小鬼掃了興。那小鬼就是吃準了你這太好說話的性子。人是最貪心的,不管什麼總希望為自己多掙一分,就算你好心退讓,他們也隻會認為那是理所應當,並不會心存感念。這樣的爛好人,不做也罷。”杜離風看了顏子卿一眼。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顏子卿強笑道。
“沒什麼,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我從來就不喜歡做委屈自己的事,是個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大惡人——這是你的寶貝銘兒背地裏說的,小東西把你教的字全用我這裏了。怎樣,後悔認識我了吧?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杜離風邪邪一笑。
“能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那裏會後悔。”顏子卿誠懇地說。
“你別這麼認真地講這樣的話,會讓我誤以為你……哎,我在說什麼啊,快走啦,遲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杜離風向前緊走了幾步。顏子卿不解地看著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近似倉皇地走開去,用修長的背影對著他,耳朵上一直到耳根,漫延著可疑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