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而來的是期中測試。
    明朝考的十分差，順利答完卷子都很有困難，這在以前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周五考完最後一場的時候，他走出考場，在教室門口停了一分鍾。
    那天的天氣很奇特。大地光亮無比，可是天空上盡是洶湧的烏雲，陽光從縫隙中漏下來，成為一道道巨大的光柱，清晰可辨。他胸中仿佛悶著一口氣，可是吐不出來，隻能憋著。他覺得總有一天會被活活憋死。
    接下來是周末，有兩天的假期，加上周五的半天，他突然有短途旅行的打算。
    他是感覺至上的人，立刻回寢室開始收拾東西。他一邊往大書包裏塞進衣物、牙刷、小說、mp3，一邊考慮著目的地。然後他決定前往烏鎮。一直都有去古鎮的想法，而且烏鎮離杭州不遠，一個小時的車程便也到了。
    來到長途汽車站的時候，卻被告知當日去烏鎮的車票均已售盡。
    他退出售票口，走到公車站，看到有去往海寧的車。於是走了上去。
    車子開始了一段完全陌生的行程。明朝沒有去過海寧，隻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開到後來，車子行在了一條隻有兩個車道寬的鄉間公路上。行人和車輛十分稀少，沒有車站也沒有站牌，人們可以在路邊任何地方等車，一揮手就會停下來。路旁種滿了暗綠色繁茂的柳樹，掩映住一條水草叢生的溪水。大狗和黃牛從眼前經過，蒼勁的風吹過田野。烏雲開始往下掉，重重地掛在天幕下。一場大雨就要降臨。
    明朝不動聲色，安靜地坐在最後排高起的位子上。他在猜想，不知道是否可以逃離這場大雨。
    在終點站下車之後，他又搭上另一輛公車，最後來到一個叫做長安鎮的地方。這個地方他在火車上看見過，是個沒有停車的小站。他喜歡這個名字。長安鎮。突然有種日暮陽關的感覺。
    他向路人打聽去烏鎮的車。便利店的老板告訴他可以打個小三輪去國道上，可以搭乘去桐鄉的車，那裏有車去烏鎮。他還告訴明朝，應該可以在明朝之前去到那裏。然後他花了十塊錢叫了一輛三輪車。
    有一個很陡的坡，三輪車上坡的時候，刮起了一陣大風，夾雜著黃色的沙土。明朝從書包裏找出外套披上。看樣子雨是不會下的。天邊甚至出現了薄薄的一層晚霞。視野裏開始出現一片空曠的荒地，錯落著出現一些土丘，長滿了雜草。遠處有低矮連綿的小山。天開始黑下來。
    明朝順利搭上了去桐鄉的巴士，然後在太陽完全落下之前到達了烏鎮。從車上下來，出現在眼中的是燈火輝煌的“水岸之星大酒店”。身後是數棟白牆黛瓦的複古建築。有很多摩托車停在路口，熱情招徠著客人。抬起頭，是一盞高高的路燈，燈光特別明亮。
    他遠遠看見了牌坊上的兩個大字，烏鎮。
    終於還是抵達了。經過那麼多周轉，依然還是到達了想要去的地方。可是，這無法用來與感情作類比。
    他的眼中突然變得有些溫熱。告訴自己，忘記他，暫時忘記他。給自己一個悠然的旅行。
    明朝上了一輛三輪車，司機把他帶到一戶民宿。因為不是旅遊旺季，所以住宿費還算便宜，隻要50元一個晚上。房東是個60歲左右的老人家，給他安排了一個臨街的房間。
    10點左右的時候，他走進主人家的浴室用熱水洗澡。洗完澡依舊不能睡著，頭發還是濕的。他走到窗台，打開窗戶，是一條種滿梧桐的小街。橘黃色的路燈光照出馬路上的斑駁。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店麵的門也都是關的。他從包中取出香煙，是上次抽剩下的。卻發現沒有打火機，隻好放棄。
    在陌生的地方，明朝總是感到難以入睡。眼望著陌生的街道，他感覺到內心的寂然。
    他打開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播放歌曲。林一峰《ByMySide》。明朝一直很喜歡這個男歌手的英文發音，幹淨得像水流。
    SofarawayIcanhardlymakeyoumine
    Solongthedayyouarealwaysonmymind
    Butinmydreamsnevertrytoholdyoutight
    Don‘twantawakefindyouaren‘therebymyside
    天還沒亮的時候明朝突然醒來。拿過手機看時間，4點10分。窗外的天空灰暗，透露一絲熹微曙光。
    他再難入睡，打開電視，支起身子看重播的動物世界。看了一會，他起身去浴室盥洗。門半開著，裏麵的白熾燈打開。他輕輕把門推開一些，看到一個女生在刷牙。女孩轉頭看到他的時候，嘴裏是滿滿的牙膏沫。
    不好意思。明朝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沒有開燈，電視機屏幕的亮光在房間裏閃閃爍爍。
    然後他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女孩看著他一秒鍾，然後說，那個，我好了，你去洗吧。
    嗯，好的謝謝。明朝顯得十分有禮貌。女孩微笑著歪了下頭，然後拖著拖鞋回了房間。明朝望著她的房門關上，愣愣地站了半分鍾，然後突然清醒過來。剛剛穿睡衣從浴室裏出來敲他房門的女生是否出現過，他突然仿佛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