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一夜的大雪，整個皇宮被白色覆蓋成一片銀白的世界。素裹流銀。等到第二日，亭台樓閣間掛著的冰墜子，以及再不流動的池水，這個冬季蕭瑟的寒意，他還躺在暖和的被窩就能感覺到。
    喝過藥，宮墨嶽給他穿好夾襖，又加了件月白的皮裘才放心，“小越，一夜之間，你長高了不少。”他笑說道。
    “這藥還真是好用。”公子曄看著鏡子裏一夜攢了大半的個字慢慢的說道。
    “好了，你出去吧，有個人等你好一會了。”
    “恩？誰？”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堅持最後而幸福的愛情麼？
    若有，為什麼到最後，直到父皇死去的那天，還是沒有愛上一直以來墨守在後宮的母妃呢？
    若是沒有，那麼堅持的意義又會怎麼樣呢。
    “鴻兒，這世間，沒有可以等到的愛情，你千萬要記住。”
    他真的記住了。所以告訴自己不要作另一個母妃，直至生命完結的那天也沒有等到那個人愛上自己。他不願。
    有子嗣，有戀人，那個和皇兄的孤傲並不相同的帝王，過的卻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平凡生活。但是那樣的人卻不是他的。如何甘心。
    “你找我？”公子曄到達大廳時候，就看見公子鴻裹了件紫色的秀龍襖子坐在那裏兀自發呆，神情寂寞堅定。他站起來，看著他。
    “我找了你很長時間。”他說。
    “你是誰？”
    公子鴻隻是看著他，眼神溫柔，沒關係，即使沒有忘記，他的心裏也從未有過他，隻是從頭來過，又有什麼關係。
    公子鴻上前擁抱他，感受到他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僵硬。“公子鴻。”他說。
    雪後的皇宮安靜的如同空城。雪前的寂冷，雪後的冷寂。但是這些都和公子曄沒有關係。彼時的他，被公子鴻牽著出現在皇城外的街道上，因為寒冷的空氣令長長不少的發顯得僵硬。
    不似皇城的空寂，偌大的街道上，雪被掃到路邊，街道邊的店鋪時不時的散發出誘人的氣味與霧氣。沒幾個人，可是你知道的，這樣才是世間的原貌，沒有掩飾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怎麼樣？”
    “很不錯。”抬頭看他，回答道。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平凡的生活以及一切。”公子鴻牽著他往前走，說道。
    他沒再回答他，注意力都被悠國都城邊的各種店鋪吸引。在這樣一個繁華的都城裏，各種各樣的店鋪花樣繁多的佇立，門口放著千奇百怪的東西，他一邊看著那些模樣繁多的商品，一邊問道，“你從皇宮裏帶走我，是否已經決定不再讓我回去了？”
    他這句話說的平穩簡單，完全不在意的語氣。公子鴻停下來，“到了。”
    公子曄順著他的眼光看去，不是很大的宅子，暗舊的大門剝落了少許的漆，是在平常不過的人家模樣，又像是等待什麼人回家的垂暮老人。
    他們攜手走進去，院內一個老人正在佝僂著身體清掃地上的積雪，見有人進來，抬頭看去，再看見公子鴻時滿是皺紋的老臉露出一個笑容“少爺。”
    公子鴻介紹道”越，這是宋伯。”
    宋伯走過來，好在腿腳還伶俐，“小少爺好。”
    “宋伯，昨日交代的事情辦好了麼？”
    “房間都打掃好了。”宋伯笑著答道。
    公子鴻牽著他來到廂房，宋伯沒有跟上，還是繼續打掃積雪。屋裏的擺設簡單，除了必不可少的家具外，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在書桌邊書櫃旁有扇窗戶關閉著，屋子正中間火爐裏的火燒的正旺。他看了看及其簡單的屋子，抬腳走到床邊坐下。
    公子鴻倒杯熱茶遞給他，說道“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好麼？”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皮裘，接過茶水，如喉後暖的四肢也血液通暢。“你知道的，我會回喬國。”
    公子鴻不置可否，“你什麼都已忘記，回去又如何呢？”頓頓語氣，“即便你要回去，我跟著便罷。”
    公子曄皺眉，這些人是怎麼回事，非要和他纏上點關係，不由的問道“我從前是怎樣一個人？”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
    隨後，公子鴻慢慢闡述到“冷漠。”
    公子曄挑眉“那你們還想要我想起來？”
    “嗬嗬……因為你現在也一樣啊。”
    他停口，原來自己盡是這樣。
    “喬越，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冷漠的人。從前我隻是認為皇兄是冷漠的。有朋友也好，沒有朋友也好，生也好，死也好。他都沒有放進心裏。直至遇見你。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冷漠，無人能及。”
    “臉上有笑容，卻不達眼底，看盡百態，依然笑意嫣然。你讓喬晚蘇留在身邊，無非隻是因為寂寞，而那個位置，你隻是要一個人陪你，誰都可以。你不愛他。對於他做得一切無動於衷。若是有一天他要離去，你亦不會阻攔。誰也不了解你。誰也看不透你。你可以在心中容納那些你認為重要的事，卻沒有一個人能住進你心中。……就連你的兒子，也隻是兒子而已。總覺得，隻是因為求之不得而喜愛的東西，你又能將他放進心中什麼地方呢？”
    公子曄靜靜的聽他把話說完，又慢慢的回答他。
    “我隻是我，小晨的確是我重要的人。就像你所說，他或是我曾經求之不得的，又有何關係。你們摸不透我，又何必繼續。這世上，……旁人終是和我沒有關係的。”
    聞言，公子鴻笑出來，“除了那兩個人，旁人都沒關係？……你就是這樣，看似溫潤如水，其實是三尺之厚的寒冰，……卻沒辦法，隻要陪伴就好，誰的要求都不多……”
    公子曄不明所以，隻好不答。公子鴻坐了一會，說道“你先休息，我會趟宮取藥。”
    說著就已出門。
    公子曄看見他嘴角一閃而逝的笑容，眼皮沉沉，躺在床上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