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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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被宮墨嶽允許起身的公子曄,獨子站在院中呼吸新鮮空氣。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冷,還隻是初冬,風刮起來已經和刀片一樣,割的人生疼。
身後有腳步聲,轉過身隻見宮墨嶽拿了一件白色的披風走過來,溫柔的為他披上,說道,“別呆太久,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他點點頭,自己剛到宮墨嶽的腰間往上一點點,剛好能看見他腰間晃動的金色腰帶,蜿蜒才腰上,下擺柔軟的掛著絲線,風一吹就和蝴蝶一樣。忍不住問道,“哥,這是什麼?”
宮墨嶽撫上腰間,笑道,“這是雲漸。銘烈送的。”
看著他疑問的眼神,也是,他已忘記一切,又說道。“這是喬國皇室以及旁支擁有的秘密,雲漸,是送給心愛至愛之人的所有物。你也知道,皇室中人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或許愛慕者一個人卻永遠得不到。雲漸,鍾愛一生。”
公子曄怔怔的盯著雲漸看了一會,轉過頭去,說道,“冷了,回去吧。”
宮墨嶽跟著孩童進屋,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是上天的懲罰還是不幸。雖不曾和這個弟弟有多親密,就連送他雲漸也隻是為了那個人,可是最後他還是冒險救了他。
想起五年前那個刑場,他對銘烈說,“下輩子,我一定會比喬非隱早些遇見你。”
真心實意的話。在生死邊緣慢慢的說給他聽。
歎可惜,這輩子,自始至終沒有得到他。
在刑場的刀落下時,他們,居然被救下,送到一個叫做花色宮的地方,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日他送他的那條金色雲漸。
什麼都明白了。
滿足了。
再感人的誓言,也沒有心愛的人相陪著過下半生讓人感動。他著實感謝他。
所以在接到翠屏的信時義不容辭的趕過來。
宮墨嶽定定心神,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小越,這個給你。”
從他的手上接過,碧綠的玉石打造的東西,熟悉的觸感,被一遍遍摩擦而顯的圓滑。
這個東西定是自己的。很確定。
公子曄笑笑,“謝謝。”
是夜。
風颼颼的刮著,吹動著幹巴巴的樹梢一起晃動。院中空曠一片,水池裏的水也黑沉沉的一片。
公子曄裹著大衣坐在欄杆上,盯著那一汪黑沉的水發呆。
從安顏鬱回來後他就總是不知不覺的做出這樣的動作。心中空空落落,父皇的影子整日追逐,失去了睡眠,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人影晃動,深入其中最後被驚醒。一身的冷汗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他開始害怕睡眠。
連閉上眼睛也不敢。
自是不能對宮墨嶽和翠屏說的。
總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是曾經的親人與下屬,也不能夠信任。
確切的說,總覺得自己已經再也不相信別人。
用厚厚的繭包裹著自己,害怕別人窺探自己的內心,那些恐懼失落孤獨痛苦連帶軟弱便會赤裸裸曝露出來。
取出懷中的笛子,輕輕的吹動,簡單的試了幾個音,懊惱的抓抓頭,笛管被什麼堵住了。
跳下欄杆,忽的從暗處衝出來一個影子,被嚇了一跳。
在看清那個東西是隻白色的豹子時,出口的驚叫瞬間化成低低的一句“小黑。”
小黑跑上前去壓在他身上,哀哀的叫道“嗷~~”小主人~
公子曄撫摸他柔軟的白色皮毛,“恩。”
豹子繼續絮絮叨叨的嘮叨“嗷嗷嗷~~~”大主子房裏的人最近生病,都不和我玩。
他手上的動作滯了下,隨即恢複繼續撫摸。原來安顏鬱病了,所以你沒有心思理我了對麼。
他站起身,爬到豹子身上,臉頰在柔軟的皮毛上摩擦。突然對他說道,“父皇睡了麼?”
“嗷~”沒有,大主人在批奏章。
半晌沒說話,就在豹子不耐煩的時候又道“小黑,你替我做件事。好不好。”
小黑偏偏自己碩大的腦袋,點點頭,“嗷~”好~~
公子曄爬到他身上,拍拍他的頭又附在它的耳際說道“帶我去戚陸宮,不能驚動侍衛。”
白色的豹子聞言載著他的小主人,小心的向著戚陸宮走去。
被燭火照亮的書桌上,一本本的奏折散亂的放著。因為微微開闔的窗戶,帝王的臉在暈黃的燭光下一片柔情。他懷中抱著白色的一團,偶爾扭動身體,帝王便放下手中批閱的筆,給他找一個舒適的位置,讓少年接著安睡,隨即繼續批閱。
公子曄站在離窗不遠的那棵樹下,因為黑暗的關係,反而掩藏了身影。他拍拍身下的小黑,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指指窗口,又搖搖頭表示不要告訴他。小黑會意,叼著東西悠哉遊哉的晃到窗口。公子曄腰身一閃,躲到了書後。
這邊,公子悠然因為這幾日初冬的緣故,安顏鬱每天發熱出汗,白天照顧他,也隻能晚上批閱壓下的奏章,小鬱不要一個人睡,將他放在懷中,也的確是安心的多。
忽然,窗戶被拉開,小黑的大腦袋鑽了進來,口中還叼著一條白色的帶狀物,他輕聲問道“小黑,怎麼了?”
豹子將口中的東西扔飛到桌上,轉身就跑不見。公子悠然拿起桌上的東西來看,隻見白色的絲綢被密實的砸好,純白的長成流水的形狀,上麵綴著青色的玉石,圓潤又不顯突兀的點綴在上麵,在暈黃的燈光下,有微光閃爍在邊沿,公子悠然拿到眼前細細打量,這帶子的邊緣還被人修了金色的絲線,落成花朵的形狀。
原來是腰帶。
這小黑,八成有從什麼地方揀的。不過倒也真的好看。
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身體震動的幅度驚醒了在懷中安睡的安顏鬱。
“千臣,這是什麼?好漂亮。”
公子悠然扶起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喜歡麼?我給你帶上。”
說著,就將白色的腰帶挽在他的腰間,看著他笑顏如花,隻覺得心中充斥了難言的幸福。
“天冷了,今晚早些睡吧。”
話說到此,他已站起身來關窗戶,順眼看了看外麵的夜色。
沒有月光,隻是黑暗一片。
關起的窗阻攔了所有的視線,當然也包括公子曄的。
冬天的夜晚真是太冷了,否則為什麼連腳都凍在原地,動彈不得呢。
將臉捂在粗糙的樹木上,手捂住心髒的位置,感受它寂寥的跳動。
我的悲涼,又有誰能懂。
我的感情,你不懂。
心髒麻痹,手腳麻痹,連眼淚都麻痹,所以即使痛,也沒有任何的淚水流出來。
他叫他千臣。
“千臣……”從口腔中包裹著啞聲發出來,連舌尖都疼。
這個名字,這個音節,為什麼,我會如此熟悉。
我會有龐大的思念和悲傷,劇烈的疼痛和瘋狂的暈眩感。
千臣,千臣。
千臣。千臣。
……
他在心裏一遍遍叫這個名字,叫道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已冰冷,喚到皮膚再感不到風的冷冽,空洞的眼神望著那扇已經關閉的窗戶,全部的思緒隻集中在那個名字上。
“你還要站到什麼時候?”
是熟悉的音調,宮墨嶽走到他的麵前,為他披上衣服的同時也握住手“這麼冰!快點回去!”
公子曄慢慢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扭曲在一起,“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哼,從一開始我就在跟著那隻豹子,你以為你離開房我能不知道?!”
看著他的神情,痛不欲生的表情,宮墨嶽歎口氣。放緩語調說道“為何要送他雲漸呢?小越,你也看到,他轉手就給那個安顏鬱帶上,你什麼都不是……”
“我聽見那個孩子叫他千臣……小越,他就是你曾經午夜夢回時喚的那個人麼?……不止一次,你總是在做夢的時候叫他的名字……小越,喜歡……他麼?”
原來,失憶之前,我的腦海中真的有你的名字。
千臣。千臣。
公子曄苦笑“哥,我忘了。”
宮墨嶽看著他,複又笑道“你明知雲漸的意義,以後,不會後悔麼?”
雖是輕輕的,但也堅定的,他搖搖頭,“不會。我不會。”
哥,你不懂。
你不懂那個名字在我的心中的分量,連叫他的名字舌尖都會疼痛的名字,血液凝滯的感覺。
我不會。
我確定。
他是我鍾愛一生,唯一的人。
此生唯一。
此愛唯一。
此情唯一。
這些唯一,足夠填補我這寂寥的一世。
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爭取,隻因他也有了他的唯一。
唯一,那是個令人絕望而又充滿希望的詞。
雖然那個唯一並不是我,
沒關係。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