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第二十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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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章
    已經是春天了。
    蒼綠色的草地以及各種顏色的藥草瘋了一樣的鑽出地麵,長成令人咂舌的形狀。
    灰色的木屋內,裏屋的門被輕輕的推開。
    床上的空悠還在沉睡,旁邊坐著一個胡須長長的老頭子正在一臉笑意的看著我。
    “小越兒,都打理好了?”
    我很無奈的點點頭。現在問我話的這位就是傳說中的神醫陸明……那日我醒來的時候便看見他那張放大了的老臉正在一臉笑意的看著我。
    “那,小越兒,你是不是要去試藥了?”
    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空悠,雖然瘦弱臉上卻已經開始有了一點血色了。那雙狹長的眼睛緊緊的閉著,絲毫沒有睜開的意思。
    他已經昏睡了一個月了,看來今天也不會醒。
    我對陸明答了一聲,走出房門來到藥爐。
    藥爐內放著一個碩大的黑色大缸,陸明走過去在缸內的墨綠色水中倒入了一些紅色的粉末。連帶放進去幾隻看起來白花花的蟲子,話說我真的不知道哦啊那是什麼蟲,更像是蛆。他轉過頭來對我點頭,比了一個進去的手勢。
    我脫去外衣,跨入水中。
    很疼。像是被人用細細的針一下一下的刺著身上的每個地方。
    可以忍受的。
    那日,我醒來時便看見陸明那張老臉。
    他告訴我,已經幫我接上了斷了的筋脈。
    我問他“我帶來的那個少年怎麼樣?”
    他隻是笑著告訴我,暫時沒問題,但是一炷香以後就說不好了。
    陸明笑的時候,眼睛中閃出一陣陣精光,我當然是明白那時什麼意思,話說回來曾經的我就是一個銀行投資金融師,生意人見多了,你也會明白他眼中的光芒是什麼。
    我問他,“你要什麼條件才能救他?”
    陸明先是看看我,仔仔細細的盯著看。像是選擇今天先要吃那一段的神情。
    “你是人蠱?”
    “是。”
    “還真是巧。十八年前我也遇到過一個和你一樣的人。”
    我不耐的摸摸額頭。“說重點。”
    陸明先是狂妄的笑了幾聲,隨後慢慢趨於平靜。“小子,當年,那個丫頭挺過去了。現在你也要試試麼?”
    我從床上爬起來,“他在哪裏?”
    陸明的手指向屋內的一個裏屋,慢慢推開房門,就能看見空悠臉色蒼白的躺在破舊的床上,身上的青衫還留著昨天的血跡,幹涸的像是開在衣衫上的梅花般。
    我轉過頭看向陸明,他語句中的那個丫頭挺過去了,應該就是蘇夫人。而那日蘇夫人說起飛仙崖陸明時的那副神情,我可以斷定那樣‘東西’絕對的令人痛苦。
    從口中微微的歎出了氣。
    這是我欠他的。
    是債,總是要還的。
    在迷迭森林遇到蛇陣之時,空悠嘴中那無意識的低喃,最虛弱的時刻仍然不能忘記的某個人,“葉……”,我記得無比清晰。
    這是我欠他的,若不是救我,他的命定會好好的。雖有血蠱,但是我卻是能解的了。
    可是現在他連自己的生命都已經控製不了了,再怎麼去找他的‘葉’。
    他理應得到幸福了。
    他們理應得到幸福的。
    “喬越?”
    陸明叫我。
    我苦笑一聲,陸明甚至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空氣突然的變靜,空悠微弱的呼吸在毫無響聲的空氣中微微的波動。我對著陸明笑的無比開心。
    “告訴我吧,你先幹什麼。”
    “很簡單,你要在他醒之前一直為我試藥。”
    好一個試藥,這個神醫在飛仙崖上方建造了迷迭森林,怕是神醫也是毒醫吧。看來我還是幸運,剛經曆過蛇陣,現在又要經曆藥浴了。
    “好。”
    就這樣,每天陸明會慢慢的醫治空悠殘破的身體,修複他的五髒六腑。因為血蠱的緣故,根本急不得,隻能慢慢的一點一點小心的不惹惱那擾人的主。
    而我,順理成章的每日為陸明試藥。因為身體是人蠱,百毒不侵。陸明是肆無忌憚。
    好在,每日泡藥隻能是疼疼疼,即使是疼到骨髓了,也不會死去。
    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被疼的神誌不清,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千臣的身影總是和空悠的象疊在一起,總是能看見千臣坐在我們的家門前那個專門為亞做得秋千上,慢悠悠的,緩慢的搖動著。
    他的身形修長,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銀灰色的休閑西裝,有的時候是t-shirt加上牛仔褲。
    寂寞的背對我一直一直蕩著秋千。
    柔軟的黑發便輕輕的飄起來了,劃出熟悉的弧度。
    他輕輕的唱“OnceItravelledsevenseastofindmylove(我曾經航行過七個海洋去尋找我的愛情),AndonceIsangsevenhundredsongs(我也曾經唱了七百首歌)……Iwilllosemybreathinmylastwordsofsorrow(我將在最終遺憾的訴說中失去呼吸),Andwhatevercomeswillcomesoon(注定的一切終將發生)…………Idreamtlastnightthathecametome(我昨晚夢見他向我走來),Hesaid:“Mylove,whydoyoucry?”(他說:“親愛的,你為何哭泣?)…………mylove,whuydoyoucry?…………”
    他一直重複著這一句,低低的悅耳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久久的回響,那首在上大學時候曾經讓我走到一起的歌曲,現在卻是他一個人在唱了。明知道是幻覺還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隨著秋千的搖擺一直唱著這首歌,唱到為什麼會哭泣的那句卻是再也繼續不下去,看不見千臣的臉,卻能感受他的悲傷龐大。聲音沒有哭腔,也沒有嘶啞。一如以往,低低的帶著誘惑的強調。
    Fornowitwon‘tbealonganymore
    從現在起不會太久
    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直到我們躺入墳墓
    這是最後的兩句話,從我嘴裏唱出來。
    沒有悲傷沒有痛苦,隻是靜靜的唱出來。
    靜靜的一遍一遍重複。
    說好了一起老去,說好了一起死去,也說好了,不會放棄對方的。現在卻要我們相互各自走那條曾經說過的路。
    滄海與桑田,磐石和瓊殤。
    我沒想過我愛你深入骨髓。
    卻要天人永隔。
    所以措手不及的,離開你。即使約定了十六年。可是我們都知道,那也已經不一樣了。
    我們會在遇見別的人。
    我們會再愛上別的人。
    我們不會記得對方。
    能容忍任性的時刻已經早已不在了。
    能痛苦悲哀甜蜜喜悅的時刻已經沒有了。
    千臣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他的身體單薄的令人心疼。
    他靜靜的坐在秋千上,不再蕩起來。隻是靜靜的坐著,靜靜的唱著。
    Fornowitwon‘tbealonganymore
    從現在起不會太久。
    這隻是一個幻覺。被藥性挑起來的幻覺。
    但是心裏的疼痛為什麼真實的,想要落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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