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哥！鬱哥，andy哥！~~”亞揮著手站在大學校門前對著我和千臣笑著叫著。多年以後，我總是能想起那時的場麵。
    那時的亞，那時的年少，即使我過的再痛苦離開了家人背叛了一切，也還是有她的存在。唯一還願意與我聯係在一起的親人。
    那時候亞總是逼著我和千臣看很多的耽美穿越文，說什麼以後會有幫助，現在想想，她在幾個月後的猝然長逝，或許是早洞悉了點什麼。不是說過，將死之人會看到常人不曾看過的場麵麼？
    現在的我就要經曆這種場麵了。雲人，無非就是小妾的意思。並不擔心，相信喬皇也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嫁給另外一個兒子。
    宮喬越，喬越。其實，宮涼生一開始便知道所有的事情不可能瞞下去。
    果不如此，平靜的日子沒有過幾天，隨後我便看見喬晚蘇風風火火的找到我。
    彼時的我正在院子裏落花，已經到了夏末，繁花快要落盡了。
    我抬眼看他的時候，那滿身戾氣而來的人卻忽顯得蒼涼了起來。還是紅色的衣著，袍子的下端拖了些許的落花，他看著我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笑容，隻是寂寂的看著我，嘴唇抿的緊緊的。
    我問他，“這場鬧劇要收場了？”
    他走過來，帶著細微的袍帶聲，站在我身後“原來你不來找我是因為早已經知道。”
    指尖飛來了蝴蝶，夏末的蝴蝶並不多見，翩飛的姿態靈巧美麗，這一刻，我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綺羅，你告訴我，你當真不願意陪著我麼？”
    “恩。”
    他站在我身後握住我的手，還是那樣的溫熱，還是那日燃花節上那種觸感，隻是這次我卻不會誤以為是千臣的手掌。沒有掙脫讓他靜靜的握住，“綺羅，你還記得，那日我在燃花節上也是這樣握住你的手。”
    園中的花和樹，都是我說不出來的品種，雖然美麗，我卻懷念起林中的綺羅花來，金黃色的，決絕的開放的綺羅花，我還記得蘇夫人告訴我，它是幸福之花。
    “我記得。”
    他的手緊了緊，“還記得那時你用力的甩開了我，”他頓了頓，“我也記得你轉身那刻瞬間希冀崩潰，滿臉悲傷的樣子。綺羅，你是第一個在我的麵前露出那樣表情的人，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一樣。”
    我掙開他的手，回過頭去看他，“你記錯了，晚蘇，我隻是訝異。”
    他的臉色平靜，沒有半點受打擊的樣子，嘴角還是習慣性的扯出那抹笑容，“我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一切，綺羅，你不屬於這裏，你失去了你最愛的東西。”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是猙獰無比的，沒有任何形象，沒有任何掩飾，憤怒的，大聲的衝他吼“我沒有！”
    我沒有，沒有失去，沒有失去他。因為從沒有忘記過。
    吼完後才發現自己有多失態，我對他僵硬了臉，“對不起。”
    喬晚蘇看著我的眼神已經不是往日的笑意濃重，“這樣的你還是第一次看見呢，比起那個說起話來波瀾不驚，看什麼做什麼都沒有感情的綺羅，現在的你更像一個人，活生生的一個人。”他取出身上的腰帶，紅色的細長的流蘇，我認識它，雲漸。
    隻是他的手停在為我係上的那刻，此刻我的腰間，那條金黃色的雲漸落落大方的係在腰上，那是宮墨嶽親手係上的，如他所說，“送給了你就要係上，又不是擺設。”
    索性這金黃色和白色的衣衫顏色相近，倒不會有突兀之感。欣然接受了。
    喬晚蘇看著那條金黃色的雲漸呆住，隨後他突然笑起來，沒有聲音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宮墨嶽……沒想到還是快我一步……”他沒再理我，轉身離去，那條紅色的雲漸掉落在地上，風一吹，飄飄蕩蕩的飛起來。像是剛才還在我指尖彌留的蝴蝶般，美麗。我站在原地看他離去的背影，那抹紅色走的蒼茫而急速，仿佛催促自己，快點離開。快點離開。
    離別於重逢，是人生不停上演的戲劇，習慣了也就不會悲傷了。
    我轉過身對暗處的人說“翠屏，收拾東西，我們離開。”
    還是那個平板的聲音，還是一樣恭敬的語氣，她說，“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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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的倉促，沒有來得及和未央告別。
    我想，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封閉了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見不到陽光的照耀。
    馬車外麵的風光一如我回到喬國都城時一樣，隻是現在連花兒都謝了。那時趕回來看宮涼生，也隻是想要做個最後的了斷。現在的喬皇知道宮喬越是他的兒子，估宮涼生的叛國懷疑自然也就沒有了。
    離開丞相府一月有餘，我已經開始不再懷念從前。千臣，是上天留給我對前世的懷念，無法得到的，心上的刺。慢慢發現，隻要不去想便不會痛，心裏平靜的像是沒有波瀾的湖水。我將頭探出車外，問騎在馬上的翠屏，她正抬起頭看陽光，“翠屏，到哪裏了？”
    她回過頭，聲音平穩，“公子，還有三天便是橋國茗煙城。”我放下簾子，走了一個月，故意的，慢慢的走，才到茗煙城。大致一算，我已經十五歲了，前幾天剛過了十五歲的生日。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四天後，我停在了綺羅山穀的穀口處。
    少年時的記憶，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其實這裏才是我的家，唯一的，可以一個人生活的家。
    在穀口處，我看著翠屏，“你走吧。”
    她沒有廢話，永遠照著我的命令行事“是，公子。”
    我轉身朝穀中走去，滿路的青草，密密麻麻的無邊無際，那場大火，並沒有讓這裏寸草不生。路過一個飛泉，踏過三條迷宮般的羊腸小道，我終於看見。
    遍地的黑色，偶有蒼綠從黝黑的泥土中鑽出，那是綺羅花的種子。
    原來那一望無際的綺羅花，現在卻是化為黑色的塵煙消失的無邊無際，還有那個我生活了九年的小木屋，徒留空空如也。
    蘇夫人。
    還有蘇夫人，至少那時候她陪伴著我。現在也和這些綺羅花一起，抱著小娘親的屍骨長眠於此。
    長長的白色長袍拖在地上，我抓起那些被風一吹就消散的黑色泥沙，說不出心中的釋然。
    若是時光可以倒流，千臣，我依然會做那樣的選擇，放你去結婚。隻是，不再那樣的悲傷。若是我知道保護自己的生命，或許我還能看見你的笑容。若是時光倒流再多一點，我一定會早點愛上你，早點說愛你，早點讓你對我非我莫屬。
    若是時光不再，就象現在，我已經選擇了。
    花了半個月才將房子的事情搞定，站在門外看著青褐色的房屋，屋外的風咧咧的響，初秋到來，樹林裏的樹葉也開始掉落了。種種菜，放放風箏成了我最大的樂趣。
    所謂隱居。就是這樣子的吧。
    隻是這種日子上天注定不讓我有多長時間享受的。
    那天，和平常一樣，我起床，吃了蘑菇燉小雞，在自己自鳴得意廚藝驚人的時候，就聽見屋前的有人的腳步聲。
    隨後便聽見敲門聲，有人問道“有人在麼？”
    我皺眉，誰？還有誰能找到這裏來？算了，開門看看就好。
    我走到檀色木門前，隨著門嘎吱一聲的輕響，門後的那個人也顯現出他的樣貌，長長的到腰身的發，狹長清冷的眸子，以及那張少年的臉上並沒有少年影像的神色。
    故人。
    空悠。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瞬間的驚訝，和我一樣，沒有想到在這裏能遇見相識的人。你可以想象，曾經一夜情的某個人突然出現在你家門前的模樣。
    我尷尬的笑笑，對著他輕聲說道“好久不見，空悠。”
    他也笑出來，眸中的清光閃耀。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他是那樣熟悉，熟悉到像是融入到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樣。我側身，請他進來。空悠也側身而入，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就這樣尷尬的站在那裏，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忽的，空悠說道，“還真沒想到，綺羅你居然在這裏。”
    我想也沒想“恩，前段時間回曾經的地方辦了點事情。”
    他偏偏頭“以後就住這裏了麼？”
    我點點頭。
    他走過來，身上有我及其熟悉的白雪鬆的味道，那是我一直一直惦念的問道，千臣身上的味道。
    空悠的手落在我的發上，我低下了頭，鼻子有點酸酸的。心裏某個地方沸騰的厲害。即使我告訴自己，他不是他，頭上柔軟的觸感還是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咬住唇，知道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你的頭發長了”空悠淡淡地說道。
    的確是長了，我和他已有幾月沒見了，一個夏天的時間，怎能不長。我抬頭笑道，“恩，是啊，要剪了。”空悠的神色閃了閃，目光在我的唇上一閃而過，隨即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說道，“我從今天開始住下來。”
    這句話他說的雲淡風輕，沒有絲毫求人的樣子，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就像說“我回家住”一樣。沒有讓人否決的異議。
    我看著他對我淺笑的樣子，隨即想道那日紫夜曾對我說過，他似乎還是有點難過的，脫口而出“想我了是不是？”
    說完我後悔的要命，都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臉上一片燥熱，誰知他後麵的話更讓我憤慨。
    “少自作多情了，我隻是看你可憐，一個人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