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好放開自己後起身向女孩走去，齊跡這次沒有阻止，他正因為剛才那個渡氣的動作而心情良好。江文好從桌上拿來一包抽紙，抽出一張疊起，給女孩細細抹去臉上的淚痕汙跡。
    “小蕾，你怕媽媽嗎？”江文好柔聲道。
    “……怕……”女孩有些驚訝於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眼睛越過江文好的肩膀瞄了一直都沉得住氣的齊跡一眼，他站起身也向自己走過來，然而也就站在那人的背後，不說話，看著他們，居高臨下。看著他那張幾乎比自己還漂亮的臉蛋，女孩有一瞬間恍惚。
    “不要怕，她是你媽媽呀。”江文好輕輕抱住那個還沒開始發育的嬌小身軀，齊跡微微皺眉。
    “睡一覺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江文好知道其實這句話聽在小女孩耳裏應該沒什麼說服力，但，前提是她還能聽到的話，江文好微歎。
    剛才寶寶的手越過自己的肩膀按在小女孩的額頭上，那陣寒光閃過他還以為小女孩會就這麼地去陪她媽媽，驚恐地回頭看寶寶，他卻是滿臉可愛的微笑，“她睡了，不會再哭了。”
    給小女孩掖好被角，江文好拉著寶寶重新坐回窗邊的地毯上，屋外在下雨，屋內被斷電，隻有屋簷下幾盞也許線路是獨立的微弱的燈送來唯一一點光源。
    “吵死了，外麵那個！”
    江文好也被那隻是稍稍減緩卻不斷絕的撞門聲擾得快精神衰弱了，不知道鬼是不是不會累的，她的身體不還是普通的正常人的屍體嗎？難道這樣撞不壞？
    江文好側身抱住寶寶，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拍他的背，想讓心先靜下來。
    “他們應該到了，都這麼久了！”寶寶從江文好的腋下伸手過去回抱住他，緊緊圈住，江文好慶幸自己不用呼吸，不然還不被憋死。
    突然，有什麼從窗戶的玻璃上閃出來，江文好使勁眨眨眼，他看到一張臉，手上不由得將寶寶抱緊了些，讓溫暖圍繞著自己，他不害怕死人，因為從心理上說，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更別說鬼，自己就是鬼，他怕什麼。
    隻是那鏡子裏的臉，如此熟悉，雪白溫婉，絞起的眉頭甚至讓他也一起心痛著，“玉……”
    “什麼？”
    “沒什麼。”江文好輕輕按住寶寶的後腦勺，將他的頭重新按回自己肩窩，此時玻璃上的女孩嘴角彎起一抹笑容，隻是眉頭依舊絞著，稱得那笑容好不淒涼。
    玉兒……江文好用唇語叫她。
    走，走。玉兒隻是張嘴，沒有聲音，你帶他一起，走，她隻是不停說著這句話。
    為什麼？江文好用唇語問。
    玉兒哭了，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向下奔流，止不住的奔流，他要抓你，快走……說完，玉兒的身影不見了，透進來的，還是屋簷下的小燈發出的點點光暈。
    紅發少年護住懷中水玉的身體，空出一隻手來撥開越來越濃的霧氣。
    “你不是地域人嗎？也怕鬼打牆？”寧利毫不譏諷，他懷中抱著已經暈過去的齊遇，為了護住他，自己左臂上也掛了彩，雖然血止住了，傷口怎麼的還是有點可怕，當然他並不在意。
    “霧裏麵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清夢生氣極了，他連聲音都在顫抖。
    “是人。”寧利笑著看他。
    “他們死去後的靈魂都被靈魂抽絲封在自己的屍體裏麵！”清夢當然知道是誰做的！這是多殘忍的事情啊！他連想到都頭皮發麻，靈魂被封在身體裏，代表要承受靈魂與身體的雙重痛苦。
    “你要是找到他會怎麼樣？”寧利飛起一腳踹掉了靠近身邊的一個女人，那個體重應該是個女人，要不是為了突然暈過去的齊遇，他怎麼會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傷到，真是想到就可惡。
    “我不能殺他！他是我哥哥！”清夢幾乎是在低吼，寧利想現在還是不要刺激他的好。將齊遇背到背上，俯下身，眨眼的功夫，哪裏還有寧利這號人的存在，那是一頭黑色巨獸，擁有無上的肉體與力量，清夢雖然早就知道，但看到還是第一次，天呐，他真的是黑麒麟！
    “別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告訴我你在想什麼？”黑麒麟說話了，是寧利的聲音沒錯，隻是胸腔共鳴更濃烈了些。
    “你……你們……”清夢順勢抱起了水玉的身體，指著黑麒麟的鼻子，“人獸啊！”
    “吼————”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江文好豎起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齊跡則是笑了，他的呼吸噴在江文好的頸窩裏，“他們來了。”
    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屍體不停撞門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早知道黑麒麟可以驅散霧氣的話，清夢想，自己早點刺激他就好了，何必跟這些惡心的傀儡一來二去？可是也不想被他撕碎，天知道智慧型的獸類會不會比較好說話。
    齊跡寶寶放開江文好，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才幾分鍾的事情啊……輕輕解開他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走到窗邊，那隻紙鶴幻化出的白色小龍慢慢爬過來，寶寶開窗將他放在手心，微笑，“辛苦了，你做得非常好。”
    白色小龍好像害羞了，微微低了低頭，“哪裏，白子大人將真身如此美麗的顏色賜予了我，能幫上您的忙是我畢生的榮幸呢~”
    “你想要什麼獎勵？”
    “在下……在下知道白子大人的能力已經恢複了很多……”小白龍雖然用著男孩子的嗓音，行為卻像個小母龍一樣，“在下想看一看白子大人真正的尊容。”
    其實對於現在的齊跡寶寶來說，已經不是什麼艱難的事情，他隻是有所顧忌，回頭望了一眼坐在地毯上靠著書櫃的江文好，他輕輕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在小白龍的注目之下，一個黑發白衣的男人出現在它的眼前，男人有著深邃的輪廓與英挺的鼻梁，皮膚的雪白與黑發形成強烈的對比，雙目也和頭發一樣黑亮，隻是，眼白很少。
    “滿意了？”男人微微一笑，小白龍先是癡迷的看著，接著羞澀的點點頭，漸漸散去身形化作紙鶴。
    齊跡趕緊變回寶寶，跑過去看江文好到底醒了沒有，呼，還好，睡得挺熟。
    指甲伸長，伸進那些已經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屍體裏麵把靈魂抽絲連接肉體的結解開，好放這些靈魂一個自由。清夢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在殺人一樣。
    “沒想到關鍵時候你還真有用。”寧利變回人類，齊遇被他重新攬在懷裏，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小家夥怎麼了？”清夢抽出最後一條絲，將它收回掌中，問齊遇的情況。
    “比夫人糟。”寧利卻是難得的一臉苦相。
    “他醒不過來？”清夢皺眉，看著在寧利臂彎中呼吸平順的齊遇，自己竟然一眼看不穿他作了什麼夢。
    “好像被什麼困住了。”寧利凝眉定神，卻喚不回懷中人的意識。
    如果說是障礙，有一隻麒麟在側，弄一些濃霧僵屍的絕對是開玩笑，那麼……看看一睡不醒的齊遇微微皺眉，清夢突然長大了眼睛。
    “他……他在這裏……”
    “你答應的事情……”寧利知道，自己又一次無能為力。
    “我會做到的……盡量……”將水玉放在懷裏，清夢找了棵樹下坐好，想了想，突然從掌中抽出一根絲來，那絲與普通的絲不同，是暗紅色的，交到寧利手中，“你記得嗎？我們上車之前還是下雨的，這裏並無雨，所以是他的結界。”
    “給我這個做什麼？”寧利沒有伸手去接。
    “如果我死了，以後就再沒人抽得出這種絲了，這會比價值連城更價值連城。”清夢少年般的臉上露出他慣有的笑容。
    “那你就活著，幫我多抽幾條，一條不夠。”寧利並不接過來，大手撫上齊遇的皺眉的臉頰，“他雖然有凶惡的靈魂，但是本性善良。”
    清夢見他不接，也沒勉強，手裏的絲沒有收回來，就跟著手一起滑落在身邊，腦袋一低，緊閉雙眼臉上還是笑，他已經不在這裏。
    伸手，又是伸手去劃開女人的胸口，豐厚的脂肪層，顯然這個女人並不算瘦，不知道那些醫生是不是也這樣，看多了，便麻木了。
    他已經吃了三個了，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這夢和以前不一樣，沒有人打擾。
    “快放下！”終於，有人來了，這是誰的聲音？雖然認識不久，卻有些耳熟。
    “快把你手裏的東西放下，聽話。”那少年說著長輩似的話，讓齊遇不禁笑了出來，啪，肉塊從手上滑落。火紅頭發的少年，其實並不是少年，他摸出一張手絹，細細地給齊遇擦去嘴邊與手上的血跡、碎肉。
    “清夢，你多少歲了？”
    好像訝異於齊遇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清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他的眼睛，的確，他的眼裏沒有戾氣，卻總是參雜著好奇。
    “我……快兩百歲了，具體的，忘了。”微微一笑，“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不知道。”齊遇乖乖搖頭，一臉迷茫像個小孩，“總覺得，今天不問……就沒機會再知道了。”
    清夢有些傷感，他真的很善良，就連這種夢裏出現的也不是大活人，隻是一些屍體。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夢？”
    齊遇點點頭，他不想再繼續拉開不同人的身體，挖開不同人的心髒了。
    “不要來……妨礙……我……清夢……”那人明顯嗓子壞了，卻逼著自己叫清夢的名字。
    來了，清夢咬住下唇，將齊遇擋在身後，“哥，別再殺人了……跟我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