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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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蕭硯寂的傷勢已明顯好轉許多,這天中午,是他傷後第一次與眾人共進午餐。許靜姝細心地將碗筷一一擺放整齊,隨後溫柔含笑,輕聲對蕭硯寂說道:“蕭公子,今日這些菜肴都是我親手準備的,雖隻是一些家常小菜,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想必是比不上貴府大廚的手藝,還請您多多包涵。若覺得可口便請多用一些,若不合胃口也無需勉強。”
蕭硯寂緩步落座,心中不禁感到意外——他未曾料到許靜姝竟還擅長廚藝,這份發現讓他在原有的欣賞中更添了一分愛慕。他眼中帶著明顯的寵溺,微笑著回應:“既然是靜姝親手所做,無論如何,我都定要好好品嚐,多吃一些。”
許靜姝盛好了五碗米飯,抬頭卻見影和風二人仍靜立一旁,未曾入座。她便笑著招呼道:“你們二人還站著做什麼?快些過來,一同坐下用飯吧。”
蕭硯寂對他們說:“你們倆就坐下吧,在外麵就不必拘禮了。”
飯後時光溫馨而閑適,許靜姝笑著提議用她手工製作的簡易撲克牌來一局鬥地主。這副牌雖然紙質粗糙、圖案簡單,卻別有一番趣味。
冷鋒雖然之前見過這副牌,但從未實際玩過,而蕭硯寂則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自製撲克,顯得頗有興趣。許靜姝便耐心地向兩人講解規則,從叫地主到出牌策略,一一細致說明。冷鋒和蕭硯寂都很聰明,不出片刻就掌握了玩法,一時間牌桌上笑聲不斷,氣氛熱烈。
正當三人玩得投入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冷鋒起身開門,隻見賣魚的老爺爺和賣菜的胡大叔站在門外,手裏還提著一些新鮮的食材。
冷鋒禮貌地請他們進屋,許靜姝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牌,站起身迎上前去,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問道:“老爺爺,胡大叔,你們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她的語氣親切而自然,透露著對這兩位長輩的尊重與關心。
老爺爺臉上洋溢著慈祥的笑容,語氣溫和地說道:“我聽我家小寶說,女先生家裏來了貴客,這幾天天氣實在太冷了,集市上也沒什麼新鮮蔬菜可買,所以我們特地送些自家曬的幹菜過來,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能應應急。”
許靜姝望著他們,眼中閃爍著感動的光芒,微微笑著回應:“真是太感謝老爺爺和胡大叔了,你們真是雪中送炭。請進來坐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然而,兩位老人並未久留,隻是謙和地放下幹菜,便匆匆告辭了。
許靜姝送走他們後,轉身從房裏提出兩小袋米,笑容溫暖地對冷鋒說:“大哥,麻煩你把這個送給他們吧。我猜他們家裏糧食可能也不寬裕,直接給銀子他們肯定不會收,這點米或許能幫上忙。記得盡量讓你那嚴肅的老板臉帶上點微笑,別嚇著人家了。”
“嗯。”冷鋒淡淡地應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平靜,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遠方,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更為深遠的事情。
蕭硯寂靜立在一旁,默然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目光深邃而專注,仿佛要將這一刻的每一個細節都刻進心底。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許靜姝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既有關切,也有隱晦的欣賞。
許靜姝轉過頭來,臉上綻開一抹明媚而真誠的微笑,對著蕭硯寂輕聲說道:“蕭公子,今晚我們有幹魚可以加菜了。不過大哥剛出門辦事,我也差不多該去上課了,恐怕沒法多陪你。要不你和影、風他們三人湊一桌,打打牌消遣時間?”
蕭硯寂聞言微微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和而體諒的淺笑,搖了搖頭答道:“不必麻煩,你盡管去忙你的事。我的傷勢已經好轉許多,不必再勞你費心照料。影已經在附近的客棧安排好了房間,我們也不便在此過多叨擾。”他的語氣謙和而堅定,透著幾分自立與客氣。
許靜姝麵帶微笑地說道:“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你不必跟我如此客氣。隻是你身份特殊,還有事要辦,我就不挽留你了。要是你沒什麼事,我這兒雖說簡陋了些,但好歹也是個家,總歸比魚龍混雜的客棧要好。”
蕭硯寂聽到這番話,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難以掩飾的喜悅,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爍著溫暖的光彩。然而,他很快便想起了冷鋒的存在,心中略微遲疑,覺得還是應該顧及到對方的感受與安排。
他略微沉吟片刻,語氣溫和卻堅定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靜姝你客氣了,我就在這兒安靜地等候靜姝下課,絕不打擾你的教學。不過,關於晚上的住宿,我想還是按原計劃去客棧就寢更為妥當。畢竟,我今晚總不能還占著靜姝大哥的床鋪,給他添麻煩。”他的話語中既流露出對靜姝好意的感激,又體現出他為他人著想的體貼與周到。
許靜姝聞言微微垂眸,唇角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輕聲說道:“如此也好,隻是我大哥素來性情清冷,待人接物總帶著幾分疏離,還望蕭公子莫要見怪,他並非有意如此。”她頓了頓,語氣溫和地補充道,“若是他言語間有冒犯之處,還請蕭公子多多包涵。”
蕭硯寂目光微動,看似隨意地望向遠處,繼而緩緩轉回視線,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靜姝與他相識,想必是離開京城之後的事吧?”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隱約透出幾分關切與好奇。
許靜姝微笑著說道:“是的,就是在來這座鎮子的路上,於一片樹林中認識的。他也是獨自一人,所以我們結拜成了異姓兄妹。蕭公子應該是第一次到這裏吧,等我課程結束,帶你去附近的一個湖邊遊玩,你不妨猜猜那湖的名字?”
蕭硯寂唇邊浮起一抹溫雅的笑意,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對方,輕聲應道:“嗯,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你先去上課吧,不必著急,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一個時辰悄然流逝,澤川鎮西湖畔,微風輕拂過湖麵,漾起層層細碎的漣漪。許靜姝欣喜地望向眼前這片寧靜而美麗的湖水,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彩,她轉過頭來,笑著對身旁的人說道:“蕭公子,你剛才說你知道這個湖的名字,是真的嗎?這湖看起來並不怎麼出名呢。如果你以前沒有來過澤川鎮,肯定是不會知道的吧。”
蕭硯寂依舊保持著那抹淡淡的微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支長簫。指尖輕撫簫身,他緩緩舉至唇邊,吹奏起那兩首他曾經聽許靜姝唱過的旋律——《千年等一回》和《渡情》。曲聲悠揚婉轉,仿佛帶著某種深藏的眷戀與默契,輕輕縈繞在湖光水色之間。
許靜姝未曾料到蕭硯寂的簫聲竟能如此婉轉動人,那旋律如清泉般流淌,每一個音符都飽含深情,仿佛能穿透人心。更令她驚訝的是,當初她僅僅唱過一遍的歌曲,他居然能完整地記住,每一個細節都絲毫不差。在悠揚的簫聲引導下,她下意識地輕聲哼唱起來,將那兩首熟悉的旋律重新演繹,聲音柔和而清澈,與簫聲完美融合。
他們二人,一個專注而深情地吹奏著簫,每一個動作都流露出內心的真摯;另一個則深情地吟唱著歌曲,眼神中閃爍著感動與喜悅。這一幕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真正詮釋了“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意境。畫中的男子俊美非凡,眉宇間透著英氣與溫柔;女子清麗脫俗,容顏如花,仿佛不食人間煙火。這不經意間的和諧與美好,讓不遠處的過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駐足觀賞,仿佛被這份純真的情感所吸引。
而站在不遠處的冷鋒,目光癡癡地凝視著前方那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清秀女子,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痛苦。他的眼神複雜而深沉,似乎隱藏著無數未說出口的話語。就在這時,旁邊的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無聲地安慰他,卻又帶著一絲無奈與理解。
當蕭硯寂與許靜姝終於停下腳步,四目在不經意間悄然相碰。許靜姝抬眼間,竟發覺蕭硯寂正帶著溫柔而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那眼神仿佛藏著千言萬語,讓她心頭一顫,臉頰頓時泛起淡淡的紅暈。她慌忙別過臉去,假裝專注地望向遠方,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微妙的沉默,隻餘微風輕拂和遠處隱約的聲響。
在這片刻的安靜中,許靜姝心裏愈發覺得羞澀難當——剛才她竟不知不覺隨著他的簫聲輕輕唱和,仿佛被他悠揚的旋律牽引著,敞開了心扉。那份情不自禁的合拍,讓她既驚喜又有些無措。
蕭硯寂見狀,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輕柔的笑意,主動打破了這層靜謐,溫聲說道:“靜姝,你的歌聲真是動聽,婉轉悠揚,與簫聲相和更是美妙。不知方才你所吟唱的那兩首曲子,是否有什麼特別的來曆或故事?”
許靜姝凝視著湖麵,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道:“這是一個傳奇故事,講述的是一條修煉千年的蛇妖為報答恩情,幻化成人類女子,嫁給了她的恩人,此後二人十分恩愛。那首《渡情》描繪的便是他們初次在渡船上相遇的場景。”講到此處,許靜姝不免再次憶起現代世界的生活,眼神中難掩思念與惆悵。
蕭硯寂望著眼前身形略顯單薄的許靜姝,心中湧起一陣難以抑製的憐惜。他極想張開雙臂,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給予她一點溫暖與依靠。然而念及禮俗約束,他終究隻能克製住內心的衝動,轉而以溫柔而關切的語氣低聲問道:“前些日子聽李兄提起,靜姝大病初愈之後,不僅失去了許多記憶,連性情似乎也與從前大不相同。可是在病中遭遇了什麼特別之事?還是近來時常思念親人,心中鬱結難解?”
許靜姝微微垂眸,聲音輕柔似一陣微風:“這場大病之中,我像做過一個很長、也很美的夢。而適才給你所講的故事裏的西湖,恰是一處風景絕美之地,竟與我夢中所見的景致有幾分相似。眼前這片湖水雖不及我夢中那般煙波浩渺、秀麗如畫,但”西湖”這個名字,卻讓我沒來由地覺得熟悉與親切。隻是不知為何,每次來到這裏,心中對親人的思念便愈發濃烈,恨不得立時回到家中——然而天地茫茫,我卻再也尋不見歸途。”
蕭硯寂靜默地傾聽,目光中滿是心疼與不忍。他輕聲接話道:“靜姝的家鄉應當是在越州吧?先前聽李兄隱約提起,說你的親人們……都已不幸離世。”
許靜姝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歎,她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那片廣闊無垠的天空,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無助。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整個世界都沉默了下來。她的內心充滿了對家的思念,她是多麼渴望能夠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回到現代的生活中去。然而,她又深深地明白,這或許隻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今生今世,恐怕再也無法踏上歸途。
這是蕭硯寂第一次看到如此傷感的許靜姝。她的眼眸低垂,平日裏那份明亮與堅韌仿佛被一層薄薄的霧靄籠罩,整個人透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脆弱與哀愁。這樣的她,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濕的花,柔軟而無助,讓他心頭忍不住一陣抽緊,心疼極了。
於是他不再猶豫,一步步堅定地走向她,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伸出雙臂,將許靜姝溫柔地擁入懷中,動作輕緩得仿佛生怕驚擾了她。他微微低頭,靠近她的耳邊,用幾乎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喃:“靜姝,別難過,你還有我。”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撫慰與承諾,每一個字都像是要為她驅散陰霾,帶來一絲溫暖與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