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唇，低下頭來。這麼說來，繼康喜歡的人成了皇帝的新寵，還要封妃！可是，平民女子也能封妃的麼？
    皇帝快走幾步，攬住夭娘的細腰，在她耳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竟惹得夭娘咯咯地笑個不停。皇帝見她粲然嬌笑的模樣，忍不住在她光滑的臉頰上親了幾下。
    眾人不敢抬頭，卻又聽得他們這般動靜，我看見幾個身邊的大臣滿臉的不滿。
    “哈哈…眾愛卿不必多禮！”皇帝似是玩夠了，終於想起來讓我們就座。而夭娘就坐在他的身邊，一個座位，皇後的座位。
    我聽見大司馬明顯地倒吸了口氣。的確，皇後若是發怒了，恐怕又要鬧得不得安寧。等等，皇後竟然沒來麼？我微微扭頭掃過全場，藍貴妃，鄭婕妤，她們都在場，唯獨沒了皇後。
    蘇懷麟的手指在我的掌心緩緩摩挲，一下一下，極有規律。我知道他又開始盤算些什麼了。
    “眾愛卿，請舉杯！”皇帝再度發話，連話語的尾音都喜氣洋洋。“第一杯酒，慶祝我們國家風調雨順！”
    “賀，風調雨順！”我隨著眾人一道高聲恭賀，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皮卻微微一跳。
    “第二杯酒，慶祝百姓安居樂業！”眾人挺立著，再次舉杯。那夭娘隻是嬌笑著，並未起身。她的一雙美目悠悠掃過在場的人，又回到了皇帝的身上，貝齒咬著杯沿，金光映著她的櫻唇紅潤誘人，媚態生波。皇帝直看得心神蕩漾，直勾勾地盯著她，灌下一杯酒。
    我旁邊的大臣們拿著杯子的手攥緊幾分，忍著怒氣喝完杯中酒。蘇懷麟仍舊麵不改色，笑得風雅。可再看繼康，低著頭，拳頭暗暗握緊，身體竟有幾分顫抖。
    皇帝實在忍不住，伸手在夭娘的腿上輕輕摸了一把，似是不想被人看見，卻是被許多人都瞧見了。我偏頭去看那藍貴妃，她卻隻是恭順地微笑著，神態毫無氣惱嫉妒，這著實奇怪。
    皇帝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一旁的奴婢急忙拿起酒壺，卻被夭娘一手接過。她笑吟吟地往酒杯裏倒上瓊漿玉液，和皇帝眉來眼去，絲毫不在乎在座的人都還站著。
    “嘿嘿……這第三杯……”皇帝終於開口，卻被一個尖細的聲音打斷。“皇後娘娘駕到！”
    大廳裏此時靜得竟有幾分詭異。皇帝的神色僵住了，眾人一齊屏息望向門口。
    隻見皇後一襲黑裙，紗質裙擺拖曳著直蔓延到台階之下。她的發間一支浴火鳳凰簪，熠熠生輝。鳳眼一隻紅寶石，竟似是濃縮了整座鳳凰樓的燈火在其中，人眼不可直視。耳墜是金色牡丹，大朵大朵地開，招搖著顯示自己是花中之王，豔壓群芳。皇後的鳳目斜吊，下頜微抬，似笑非笑的嘴角盡是冷漠與高傲。她直直地立在門口，一言未發，身後的侍從奴婢整整齊齊地站著，低著頭，皆是沉默不語。她與皇帝對視著，就如一隻真正的鳳凰，不可一世，壓迫感撲麵而來。
    極少有女子能穿，敢穿黑衣。我雖然不喜歡皇後，但我不得不承認，今晚皇後將這黑夜穿到淋漓盡致的地步，絕世的美豔和冷酷。
    我在此刻，第一反應是去看夭娘的反應。她卻毫無畏懼，臉上仍掛著芙蓉暖笑，豔光煥發。
    這真不是尋常女子，我心中暗讚了不得。
    時間不隻過了多久，我看見皇上的額角漸漸有冷汗滲出，眼神中開始有了一絲不安。皇後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開始緩緩地走上來，步步婀娜而果決。
    “皇上，今兒個封妃大典，你怎麼不請我呀？臣妾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麼。”她雖是口頭謙恭，語氣卻是十足的硬。
    “不…不，皇後並無任何差錯…是那個狗奴才沒去通知皇後娘娘，朕日後定會嚴懲不貸。”皇帝連說話都慌了，隻得硬撐著把話說完。
    “嗬嗬…皇帝身邊這位美人，想必就是皇上今天要封的新妃吧。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花容月貌的呢。”皇後的語氣愈加和婉，可也愈加陰森。
    大臣們無人不知其中厲害，稍有些沒經曆過大場麵的，此時已是大汗淋漓。蘇懷麟卻笑得更開，仿佛遇上了天底下最開心的事，他看了我一眼，捏了捏我的手。我被他如此反應逗得笑起來，微嗔地瞪了他一眼，別開臉去。
    “見過皇後娘娘。多謝皇後娘娘的誇獎。”夭娘行了個不好不壞的禮，口氣中絲毫沒有恭敬。
    皇後見她這樣，微微一怔，卻又更加嫵媚地笑了起來。她走上皇帝座前台階，走到夭娘身邊，深深看她。又偏過頭去看了一眼此刻緊張到不行的皇帝，冷笑出聲。
    “皇上您可真是憐香惜玉。看這位妹妹是新來的，沒有位子，就讓了我的位置給她坐。真是好心呢。”
    她繞過皇帝，說：“既然如此，臣妾就坐在這兒好了。皇帝就讓妹妹坐著吧。”說罷，就吩咐總管林公公去布置桌椅。
    突有人大聲說道：“不可！”那人從坐席中出列，先行一禮。原是皇後的表弟，戶部侍郎。
    “皇後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是後宮的統帥，一朝國母。豈能把寶座讓與他人？更何況這女子是風塵中人，卑賤至極，怎能玷汙鳳座？這是大大的不經，理應處斬！”
    皇後笑著開口道：“這可不行。妹妹是陛下的新歡，尊貴的新妃，怎可處斬？皇帝你說是吧？”
    皇帝不知如何是好，皺著眉頭盯著那戶部侍郎，眼中憤怒一覽無遺。
    夭娘卻不卑不亢，笑著說道：“哎呀，小女卑賤不假。可小女是陛下的新歡也不假。雖然小女沒讀過什麼書，不過也明白有些位子不能亂坐。皇後的位子我無福消受，所以，陛下，請給夭娘另外賜座吧！”
    戶部侍郎聽聞此言，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皇帝喝令退下。皇帝似是感激地望了夭娘一眼，道：“林公公，給桃貴妃另賜座！就在我邊上！”
    林公公的腦筋轉得也快，領著夭娘走到一邊，道：“桃貴妃，您這邊請！”
    皇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端莊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抬頭麵對眾人，說：“這第三杯，慶祝臣子們盡忠職守，恪盡本分，協助皇帝治理國家有功！”
    “是！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高聲回應，鳳凰樓內重新回複歌舞升平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