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睡到自然醒，真是令人心生歡喜。我不禁先展開笑容，再伸著懶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耀眼的紅，而耳邊低沉的笑聲突地響起，我猛然驚覺：原來我已嫁作人婦，我的相公是個叫做蘇懷麟的，危險的人。而他此時正睡在我身邊。
    我斜眼看他，他微起身，自上含笑看我：“原來夫人起床前也有那麼多小動作。”
    “相公你起得還真早，不穿衣服在這兒做什麼？”我被他看得不舒服起來，徑自坐起來，不再看他。
    “樂廣並不認為有什麼事能比觀察新婚妻子的可愛睡相更重要。”他也坐直身子，貼近了幾分，語氣曖昧，神色婉轉。自是假的。
    我被他唬得臉上一紅，撥開他的身子，去撩架子上的衣服。“你又不喜歡我，何必說這些讓人肉麻的話。這裏沒有丫鬟下人，不用費力氣做樣子。”
    “你豈知我不喜歡你的？說話可別那麼絕對哦。”他身手利索地穿上衣服，幫我係了衣裳後麵的帶子，竟是多年夫妻般的熟稔自如。
    我當然不信他這話，隻當玩笑聽聽。想了片刻又道：“喂，那個…怎麼辦？”
    我想到昨晚兩人什麼都沒做，不禁麵上滾燙，動作不自然起來。
    “那個是哪個？”他故意裝作不懂，戲謔著問道。“還有，我的稱呼什麼時候變成‘喂’了？”
    “蘇懷麟，別跟我耍花腔。”我轉身坐在梳妝台前，拿梳子一下一下梳著頭發，低頭不看他。
    “叫對了，我就解決問題。”他立在我身後，仍是滿臉惹人厭的微笑。
    “懷麟，行了吧。”我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幾個字，皺著眉頭，有些氣急敗壞。
    他倒是瀟灑地抽出一把小刀，往手指上一劃，懸在床單上。鮮血便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麵。
    我看著他的背影，突覺一陣無奈。拿出一條手帕丟給他，說：“你的血就那麼不值錢啊。”
    他又輕笑一聲，看不見表情，說：“那是因為你的話金貴，一字千金。”
    我慢慢打理自己，聽見他的話，也笑了起來。
    待我梳妝完畢，他打開門，對著門外一眾低著頭的婢女說道：“你們可以進來了，等久了吧。”
    帶頭的那個看起來很精幹，麵容清秀，眼角微吊。她笑著到我麵前一福身，道：“奴婢娉容，見過少奶奶。”
    我微抬手讓她起身，她轉身對著後麵的那些丫頭說道：“還不進來，愣在門口做什麼。”
    那些丫鬟們這才低著頭，端著臉盆帕子，匆匆進來。兩個稍大點的丫頭看著床單上殷紅的鮮血，又抬頭互相看了看，笑著羞紅了臉。
    娉容偏頭悄悄看我的反應，我自然得要做戲，故作嬌羞地嗔了蘇懷麟一眼。蘇懷麟倒要入戲得快，裝作款款深情又不好意思地看回我。又轉身去笑著斥她們：“你們這些丫頭瞎看什麼，以後都是要嫁人的，那麼不知羞。”
    娉容應該是夫人那邊的人，是專門過來觀察我們的。這戲不演足了，當著那麼精明的丫頭的麵，怎麼瞞得過去？
    “娉容你呆著不動，我可自己來了。”蘇懷麟攬起我，親自拿帕子幫我細細地擦了臉。我對於他那麼親密的動作還是不太習慣，微微擋了他的手，輕聲說：“我自己來啦。”
    “就讓我來吧。”他隔開我的手，笑著繼續。
    我低頭看水裏我們的情景，真是新婚情濃羨煞人，可惜我看清蘇懷麟的笑容七分柔情三分假，實在是過分調皮。果然同類，就是能看的太明白。我瞞不過你，你也瞞不過我。
    不過隻要我們兩個人彼此知道就好了，別人，任何人，都不能察覺。
    所以此刻，娉容笑得一臉燦爛，似是滿心羨慕和輕鬆。不過，夫人那裏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娉容走在前頭，婢女跟在後頭，我和蘇懷麟走在中間。穿過一座座回廊，繞過一池池碧水，終於到了大廳。昨日婚禮我分明沒有感覺路途如此遙遠，應當是蘇懷麟有意無意的眼神讓我感覺時間過得極慢。這人自然比我高深得多，假的可以。
    到了前廳，遏叔叔，不對，應該是父親大人，還有母親大人，都已經坐在正座上了。
    他們一見我們來了，都和藹地笑了起來，不過怎麼連旁邊的侍女都笑了起來？我奇怪地看看自己，周身都沒什麼不對呀。我側身探詢地看蘇懷麟，他笑著點點我的頭，悄聲說道：“你現在可是少奶奶了呀。”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還是梳著少女的發髻。我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行了一禮：“媳婦見過父親母親。”
    父親哈哈笑了兩聲，說：“看來綠絛還不習慣吧。娉容你怎麼也不注意，都做了多少年事了，怎麼這點小事都不會。”
    娉容扁扁嘴，一福身：“這事確是娉容的不是。不過將軍府這也是第一次迎娶少奶奶，娉容不注意了也不該罰吧。少奶奶梳什麼樣的頭都一樣好看，娉容光顧著看少奶奶的美貌，那還顧得上什麼發髻呀。”
    “你這丫頭就是嘴貧！過來，服侍少爺、少奶奶坐下。”大夫人笑著罵她，衝我點了點頭。
    “是。”娉容斂了玩意，恭敬地扶我。我心下暗想：果然是大丫環，腦筋動得真快。心下頓時對她生了好感。
    和父親母親閑聊了一些生活瑣事，我這才真正鬆了口氣。蘇懷麟在一旁仔細聽著，細細提點著，將軍府上下情況我也了解了個大概，心裏想了幾遭，在這裏處事倒也不難。
    不過大夫人交給我一個差事：“老爺在朝中事務纏身，懷麟前幾日剛封了官，這幾日正是該用功的時候。我呀，身子也不太方便。所以，這府裏大大小小的帳就得交給新媳婦你了。”
    我覺得和算盤相處，總比和那些姬妾下人打交道來得輕鬆，所以微笑著應道：“謝謝夫人賞識。日後綠絛若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母親大人多多教導。”
    自此，我在將軍府的生活真正開始。和蘇懷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