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夜越來越長了。
    此刻，太陽已經沒有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蕭瑟的夜晚。
    忘情湖邊，伴著淡淡的月光，慕謹容、範進兩人信步閑談。
    “公子，範進有一事不明白。不知當不當問？”
    “黑衣人？”
    “難道公子不覺得奇怪嗎？那些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宇文掌門派來的。而這忘情穀是江湖中傳說的死亡穀，應當是沒有什麼外人的。那麼那日偷襲公子又是什麼人呢？”
    範進分析得頭頭是道，但是慕謹容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停了下來，望著忘情湖的另一邊，靜靜地佇立著。良久才開口：“不重要！”
    範進對於慕謹容無所謂的態度甚是無奈。他也已經忘了慕謹容是從什麼開始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了。
    什麼都不重要，不在乎、不關心，在這混沌的江湖中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如果對自己的性命也在乎，那麼就太可悲、也太可怕了。
    “公子……”
    “範進，三天後，我們就出穀吧！”
    “三天後？難道公子已經知道易月小姐的下落了？”範進又驚又喜。
    慕謹容隻是微笑著看了一眼範進，便走進無邊的花海深處。
    湖邊的小築內，宇文靜和尹無淚在屋內下棋。
    “宇文靜，這局你輸了！”
    “未必！”宇文靜意味深長地看著尹無淚，輕輕落子。
    “師兄——”
    宇文靜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在哪裏落子，卻迎來尹無淚沉重的聲音。
    “師兄，慕謹容要對付的人當正如此神通廣大？連忘情穀也可以出入自由而不被人發覺嗎？”
    “或許。”宇文靜仍然專注著棋盤。
    “那幫助慕謹容也是——他——給你任務嗎？”
    “是！”宇文靜一臉嚴肅地看著尹無淚，一邊落子。
    “無淚，你還是無法原諒師父嗎？”
    “下你的棋吧！”
    尹無淚刻意回避著談及戚少德，她曾經最尊敬的人，也是她這一輩子最恨的人。
    宇文靜也不再說什麼。
    回憶裏，許多人、許多事情已然清晰，曆曆在目。
    二十年多年前，宇文靜的師父，戚少德帶著九歲的尹無淚和八歲的殷若彤踏入傾城門。從此，他們師兄妹四人一起走過了九個年頭。
    “手臂上的那道疤還在吧？”
    想起往事，宇文靜總記掛著尹無淚的點點滴滴。
    “那道疤？”
    然而，對於尹無淚而言，身上有著太多的疤痕，她實在不知道宇文靜口中所說的究竟是哪一道疤痕。
    “這裏！”
    宇文靜在自己右手臂上指著。
    “這裏？”
    尹無淚不可置信地望著宇文靜。
    那裏的那道疤是她因為救殷若彤而留下的。
    那日，她陪著殷若彤去後山的樹上看鳥窩。傾城門周圍的樹都是百年老樹，參天高聳。所以，她們格外小心。
    然而殷若彤還是不慎失足，眼看著要從高高的樹下摔下，尹無淚想也沒有想就伸出手去抓殷若彤的手。
    當時尹無淚的武功雖然才剛開始學，但身手相當敏捷。她牢牢地抓住了懸在空中的殷若彤。
    但是她的右手臂也因此被旁邊的樹枝給拉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從右手臂緩緩流出，一直流過了兩人緊緊握著的手掌，甚至沿著殷若彤右手臂一直流下去。
    盡管如此，尹無淚卻始終沒有放手；直到宇文靜來尋她們。
    高高的樹下，宇文靜環抱著殷若彤的腰際輕輕落地。
    殷若彤掙開尹無淚冰冷的手，依偎在寬廣的懷中，心中猶如一股暖流流過。
    尹無淚看著殷若彤平安落得，終於鬆了一口氣，卻在刹那間因長時間的流血而昏厥過去。
    宇文靜放下殷若彤後，沒有片刻的思考，便又折回去，將昏厥的尹無淚抱下。看著懷中臉色慘白的尹無淚，宇文靜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事後，殷若彤跟尹無淚提起這事的時候，滿臉的羞澀和甜蜜，全然沒有察覺尹無淚眼底的失落；或許那抹片刻的失落連尹無淚自己也沒有察覺。
    “無淚師姐，宇文師兄的武功可真厲害、這次啊要不是他，我們兩準要缺胳膊斷腿的吧……”
    那日，殷若彤口若懸河地說著她的少女心事……
    不知何時，尹無淚深陷在回憶的世界裏，全然沒有聽見對麵的宇文靜說些什麼。
    “無淚，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
    看到尹無淚一臉茫然的表情，宇文靜無力地歎著氣，站起身回房了。
    “師兄，不下了嗎？”
    尹無淚無措地看著宇文靜的突然離開。
    “師妹，這局我贏了！”
    宇文靜在門口停住腳步，轉過身一臉輕笑道。
    “哎？”
    尹無淚詫異地看著棋盤，果然，她又輸了。
    轉身離去的宇文靜，始終帶著微笑，然而似乎總帶著淡淡的愁。
    看著窗外皎潔的月亮，宇文靜暗想：
    無淚，什麼時候你可以再聽我對你說一次‘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