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樓台 第三章(四)城隍廟謝靈運花言戲莽漢 長安城劉太尉巧語定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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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義真走近木箱,從裏麵拾起一件珠串,就門口光影下一晃,不由連連點頭,嘖嘖稱奇。“果然是好東西,老謝你說說,這他娘的得多少錢?”
謝靈運道:“雖不可抵價值連城一說,但這關中戰亂之地,能見到如此奇異珍寶,倒是稀事,不知王帥王大人這些東西從哪來的?”劉義真掉頭問道:“王帥從哪弄來這麼多寶貝?”
軍士遲疑了一下:“這……回劉公爺,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
劉義真舔舔唇角,回身對謝靈運擠擠眉,道:“如此貴重之物,我可不敢收。先放這,待運至青泥回了我父親再作定奪。”
“憑劉公爺處置。”說完,軍士便退出門外。
劉義真雙手一拍,指了桌上酒宴笑道:“咱們先飽飽吃一頓再走不遲。如此美味,吃不了咱們就來他個兜著走,路上慢慢吃。”兩人守了一桌飯菜慢條斯理地邊吃邊喝。
“這王鎮惡倒是大方,會孝敬人,此人看來定然不錯。”劉義真撕扯著半條油漉漉的豬肘子道。
謝靈運道:“王帥出手曆來豪綽大方,可是出了名的。”
劉義真奇道:“你咋知道?他不過是個事侍我爹的武夫而已,如何有這麼多錢財?我父親卻一副窮酸,家裏沒件象樣衣服,哪一件都縫補三次漿洗三次才棄手,天可憐見他還是個太尉,手下卻這般闊綽!”
謝靈運道:“公爺有所不知,行軍打仗曆來都是窮死當兵的,撐死為將的,況這王鎮惡本是北地出身,北地人的心性公爺難道不知?都是見錢眼開的人物,王鎮惡恰是北地將領中之人精,打仗雖說英武驍勇,撈錢也是個好手。每占一地,殺人如麻不說,聽人說王鎮惡還親自上手,縱容軍將在城內到處搜刮財物,不管良莠優劣,統統盡收囊中。此為其一。其二,這王鎮惡在軍中賞罰分明,動輒動千上萬,眉頭也不眨一下,當兵賣命圖的什麼,還不都是為了掙幾個錢養家糊口。如此賞罰,手下將士自然陣前不惜用命,攻城掠地直如無人之境。就算各軍將犯事,暗地裏交納一定錢帛,自然相安無事。說到底,搜刮也好,賞賜也好,納錢也罷,到頭來到手中錢財轉一圈還不都是乖乖回到王鎮惡手中,不光疏財有方,斂財亦是有道。人送綽號‘王爭財’!”
劉義真聞言哈哈大笑,口中的油星肘沫險些噴將出來。
“他娘的,真是個好手。想來這三箱寶貝在‘王爭財’眼裏算個鳥,還問我爹幹什麼,既送來收下便是。箱子卻有點小了,也不多,若再多送幾箱來,幹脆來個照單全收!不過這事讓我爹知道了可不好弄。”
謝靈運道:“不義之財可取,不義之人慎交。看來聖賢說的沒錯,王鎮惡他有幾個腦袋敢透出半點口風去?”
劉義真點頭稱讚道:“這倒有理,等進了長安城,我看就守了那‘王爭財’,他能撈咱為何不能撈。來,喝酒,喝酒!”
兩人杯來盞往,不多時竟下去了三斤白酒。暈暈乎乎中,不知如何上了車駕,顛波了一路睡了一路。
謝靈運一覺醒來,天色已逐漸暗淡。謝靈運就殘餘天光將懸在車駕正中的油燈點亮,這才看清所乘車駕內足有一間房大小,一紙油布蒙頂到底,裏麵襯一層薄絹細紗,倒也清靜安適。一邊是僅可容一人躺臥的木床,一邊是一張與車一體的小桌,兩側各開一尺見方的小窗,已被青布遮得嚴實。床側置兩三個青瓷瓦罐,懸於桃木架中,任車駕如何搖晃,兀自不動分毫。謝靈運揭開罐蓋,裏麵飲水吃食一應俱全。虧是謝靈運士族豪門出身,從小生居自是優於常人,卻從未乘坐過如此豪綽車駕,摸摸床棱,看看車幔,不禁大是感慨。
出了車門,竟是一道簷廊,前麵一駕車身愈是龐巨,比自己所乘整整大了一倍有餘,想來是劉義真所乘。放眼遠眺,遠遠近近關中千裏沃野,道路兩側青草萋萋,綠樹婆娑。漸垂於遙遙天際的通紅斜陽此時宛如烈焰般耀得可愛,懸於無際的曠野盡頭,四圍殘霞寥寥,靜寂無聲,好一派寧和氣象。
徐徐暮風漸起,謝靈運下裳略略飛揚,通體一陣無可言及的舒暢。他緩緩閉上雙眼,一任清風掠麵,不禁思如潮湧,詩興陡發。正待凝神搜腸,驀地腳下一晃,隱隱覺得地麵陣陣輕顫,接著耳邊傳過一陣轟轟聲響。謝靈運大駭,俯在車駕上循來聲向後望去,遙見數裏外湧過漫天黃塵,蔽天遮日,好似有成千上萬人馬朝此奔來。
戒衛隊百餘人並兩駕車馬停立當地,駐足回望。不到半盞茶工夫,已見旗號,方知為朝廷中路大軍。此時夜幕已完全降臨,大軍毫不停歇,陸陸續續火把漸起,貼著這一小隊人馬隆隆西馳。
一個多時辰方才過完,車駕這才重新起身。
謝靈運惦記劉義真安危,提了架燈跳下車轅,奔至前方劉義真車上,推門而入,竟見劉義真仍自酣睡未醒。
子夜時分,車馬摸黑進了一處鎮子停下,依照王鎮惡吩咐,馬不禦鞍,人不解甲,一夜無事。
車馬一路緩緩行駛,本來預計兩天的行程整整走了三天才過了青泥。沿途軍營逐漸增多,到處是軍士們奔逐笑躍的神色。劉義真謝靈運派出兩名軍士四處打詢,方知長安城已於進攻當夜陷落,叛軍後秦主帥姚泓戰死,部眾四散逃亡,關中已全部囊入朝廷大軍手裏。
兩人聞言大喜,不斷催促車馬。至第四日晨,進入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