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真心話脫口而出的啟元，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法爾，等待著他口中的答複，這樣堅定的眼神，對於他來說，怕是生平第一次，隻希望，不是最後一次。
    空氣已變了樣，曖昧不清。法爾微眯著眼，看了啟元好一會兒，才調侃著開口：
    “恩……原來你喜歡我，那可要以身相許我才相信，哈哈哈……”
    他輕聲笑著，全然不知這樣的口吻使得啟元直跌穀底。
    他不相信，他竟然以為自己是在開玩笑……
    “不，我……我是認真的，法爾……”啟元急忙開口，他十分勇敢的站在了法爾麵前，又一次，用他好聽的男中音重複著：“我喜歡的人是法爾，我真的喜歡法爾……那日你救了我，感激之情不用多說，更多的是迷戀，你走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無論做什麼，都會出現你的身影，我真的，愛上你了……我……我……”
    這是他最大的勇氣，他從沒想過自己能這樣坦白的說出心意，到最後，免不了羞澀，啟元脹紅了臉，看著法爾，看著那雙令他神魂顛倒的淺藍眸子，他甘願溺死在這片波瀾裏。
    然而，那柔和的一抹藍，在主人的沉默過後，變得銳利，變得撩人，啟元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金龍酒樓裏，官差出現的那一刻，他也是這樣，用眼神告訴柳琴，事情變得糟糕了。此時此刻，為什麼他又露出這樣的神情，難道自己吐露的真心令他生氣了嗎？
    互相對視著，啟元沒有勇氣回應擁有這樣目光的法爾，他低下了頭，卻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因為，因為亞兮曾說過……法爾他從沒拒絕過誰……就算是死亡。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敢如此大膽的說出情話。
    法爾，這個法爾，在尷尬氣氛的催促下，終於開了口，然而，他的口吻，卻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冷漠：
    “世子有這方麵的嗜好，我法爾可沒有。雖然我知道自己很討人喜歡，包括男人，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女人，喜歡亞兮那樣溫柔的女人，你懂了嗎？”
    好大的打擊，雖然不是什麼惡毒的話語，雖然話中有著法爾一向的嬉意，但是，沒有比拿女人和自己做比較更為羞辱，他叫他世子，他拒絕了他，連死亡都能得到他的溫柔，自己卻得不到，他就這麼討厭自己？為什麼……
    啟元的世界天旋地轉，甚至，他覺得天要塌下來了。這個高大的男人，無意識的踉蹌著，頻頻後退，那顆懷滿期待的心如玻璃杯摔得粉碎，他以為，法爾不會這樣直接的將他打入深淵，他吃定法爾從不拒絕人的態度，他想給自己一個驚喜，想讓自己在喜歡的人麵前昂首挺胸，但是，他錯了，錯得離譜。沒人能懂法爾，他可以接受死亡，接受挑釁，接受一切一切衝他而來的人或事，惟獨拒絕了啟元。
    他的溫柔，從來就沒給過啟元，在金龍酒樓如此，在雲雀客棧如此，現在在帝王殿東淳閣的別院亦是如此，像是在刻意回避著什麼，法爾，真的好難懂。
    看著這個世子的表情，法爾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了他，卻沒有一點後悔的意思，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直白。
    “世子，天亮了，你該回去了。讓別人發現你深夜入宮，怕會遭來閑言閑語。”他開口，不改冷漠，這樣的寒氣，連法爾自己都似是不習慣的哆嗦了一下，他側過臉，大手摸上魯尼的腦袋，手指不停的撥弄著小孩額前的柔發。
    “難道我這樣坦白，錯了嗎……告訴你我的心意真的令你這麼困擾嗎？為什麼你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為什麼……我……我……”啟元像是搏命的一言，他將自己所有的勇氣集在這樣的疑問上，然而，話隻到半，法爾轉過頭看著他，那股寒氣將他的話逼退，不得已，他咽下了最後的字眼。
    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因為我是世子嗎……
    他的心千瘡百孔，隻因法爾的無情。
    “雅蒙會一直跟著你，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將她趕走。”法爾改變了話題，聲線也柔和許多，不過，他是看著魯尼說出這番話的，啟元那秀氣的麵容固然俊美，但是在法爾眼中，魯尼才是他想要珍惜的人，這小孩，得到了法爾的寵愛，卻全然不知，在法爾手指的撥弄下，小小的身軀嬌氣的挪了挪，更靠近法爾。
    法爾微微一愣，接著是無奈的輕笑聲，他托起魯尼的腦袋，讓他睡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而他的手，在魯尼的卷發中，美美的摸索著。
    啟元已愣在那裏，他看到了法爾眼中的笑意，那樣溫柔的目光，卻是對著一個小孩，自己也想得到，可是，他的眼中，沒有啟元這個人。
    房間裏，這樣的沉寂持續了好久，法爾終沒再看啟元一眼，這讓啟元那受創的心更添傷痕，然而，像是已經覺悟般，啟元竟沒再露出愁容，那雙深邃的瞳孔，傳遞著他少有的堅定，懦弱二字似乎與他絕緣，他看著法爾，看著這個拒絕了自己的男人，握緊了拳，他開口：
    “如果哪一天你想起了我，請回頭看看，我會一直在這等你，我不會這樣放棄的，我會一直一直等你，直到你願意接受我的感情。我也不會告訴柳琴姑娘，因為這是你的布局，我會幫你，哪怕隻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我也會盡我所能替你如願。”
    話音落下，那片沉寂依然，法爾沒有回頭也不再言語，啟元隻得離開。出門前，他還深深望了一眼房內的愛人，終，在悲痛中，他離開了別院。
    待啟元離開，法爾才收回撥弄魯尼頭發的手。他將頭靠在床框上，閉著眼睛，一副很疲憊的模樣。良久，隻聽他自言自語的輕喃：
    “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設計讓他看到那封信……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原來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中，惟獨啟元的告白。
    法爾失算了，他沒想到自己的計劃竟出現這樣的偏倚，他是了解亞兮三人的，他知道柳琴會因為生氣而將手中的信丟掉，亞兮則會在疑惑中悲傷，佩帝卻會為了安慰亞兮而忽略一旁的動靜，如果啟元在場，那被丟掉的信紙便成了他手中之物，理所當然的會偷偷拆開來看，隻是沒想到，啟元竟然會對自己動情……
    “明明都是男人……情這東西，還真奇怪啊……”法爾又是一陣呢喃，隨後不再言語，他緊閉雙眼，似乎進入了睡眠，卻又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天明，東淳閣裏，竟傳出了喧鬧聲。還在別院的法爾，全然不知，他再不出現，某某人就真的要大動幹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