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爾在笑，非常非常詭異的微笑，不過啟元和魯尼看不到，也許正因為他人看不到，他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門前，啟元驚得發怵，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還是法爾先開的口，他帶著濃濃的調戲味，說：
    “恩……見到我就這麼驚訝嗎？還是說，你想我想得睡不著，才會跟我幹兒子來見我？哈哈哈……”
    本就是戲謔的話語，卻正中紅心，啟元那張死魚臉終於變了樣，他驚慌的瞪圓了眼，心髒不停的撞擊著胸口，好象是要把那層薄皮給頂破似的。
    難道，他知道了？……
    他愣愣的後退，自己還沒說什麼，法爾就已經猜出了嗎？為什麼，難道……真的這麼明顯？
    他的腳踝觸碰到了身後的魯尼，這才停了下來，膽怯的看著法爾，不知如何開口。
    “我說啊，你們怎麼都喜歡站著？”法爾有點驚訝，啟元怎麼會這副模樣，他繼續調侃道：“幹兒子，過來給幹爹抱抱。”
    魯尼聞言，竟傻呼呼的走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送信的路途中受到的委屈太大，他渴望有人能給他安慰，總之，他就這樣走進了法爾的懷裏。
    “恩……今天怎麼這麼乖？”法爾驚訝不已，不過還是將魯尼攬上了自己的大腿，他看到腿上的小人臉紅通通的模樣，卻帶著點點憂傷，忙問：“幹兒子，誰欺負你了？”
    魯尼搖頭，細聲說：“亞兮姐姐，很難過……佩帝也很生氣，雅蒙把幹爹的信丟掉了。幹爹到底讓她們做什麼？”他的聲音小到隻有他自己聽得見，若不是法爾已將腦袋抵在他肩膀，怕也不會聽到這樣的言語。
    啟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表情竟恢複成原樣，甚至，還有些憤怒夾帶其中。
    隻是幹兒子……
    他這樣告訴自己。
    “恩……她真的把信丟掉了？也就是說……你看到內容了。”沒有半點疑問，這是完全的肯定句，法爾抬起頭，犀利的看著還站在門口的啟元，就像是在告訴他：無論你怎麼狡辯，他法爾都認定了你啟元已經看到那信的內容！
    沒錯，啟元確實看到了，在亞兮和佩帝悲傷之際，是他撿起了那被柳琴丟掉的紙團，裏麵寫著什麼，他一覽無餘。
    但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法爾連這個也知道，於是，他抱著1%的幾率，試圖狡辯：
    “我……我沒有……”
    “你說謊。”法爾打斷了他，聲線極其肯定，“你騙不了我的，就是因為看到了，才會跟著魯尼來吧？恩……其實看到了也沒什麼，隻要你不告訴雅蒙說你知道就行了。”
    這句話使得啟元更為不解，信中，法爾要求柳琴一直跟在啟元身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怪柳琴會生氣，她討厭軟弱的男人，法爾卻讓這樣的男人成為了他任務的目標，如果是抹殺的目標還好，可偏偏不是！為什麼她非要跟在這個懦弱的世子身邊不可？他對你法爾而言，有什麼意義？！
    沒人能理解其中的奧妙，恐怕隻有法爾自己知道。
    他攬緊了魯尼，目光變得柔和，但是這抹溫柔沒有給予啟元，而是看向了魯尼，這小孩，已經累壞了，靠在他胸口睡著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信中的內容，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不過，還請你不要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日後，自然就會知道。現在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我可以告訴你，惟獨這件事。”法爾聲音很輕，他怕吵醒了魯尼，不過這聲音卻十分清晰的傳進了啟元的耳朵。
    什麼都可以問？真的什麼都可以？
    驚訝之餘，更多的是興奮，對於法爾，有太多太多的不解，現在是絕好的機會，既然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三人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她們都不是你要找的心靈傀儡吧？在下不解，既然如此，她們的忠心從何而來？”啟元第一問，便問倒了法爾，隻見他無奈的抓抓頭，為難的說：
    “恩……這個問題……你還真會問啊，我要怎麼說呢……”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亞兮是我十二歲時遇見的，那時候她很可憐，很冷的天氣裏隻穿了一件薄布衣，一個人坐在街道角落裏哈氣取暖，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饅頭，她就一直跟著我了，至於為什麼一個饅頭就能收買她，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唉……”
    法爾搖著頭，像是因為回想起當時的遭遇而感慨。他不知道，聽這話的人已經十分震驚了。
    原來已經跟了他十二年，十二年的感情不是說丟就丟的，他知道了亞兮在執著什麼，他也明白了為什麼法爾拒絕亞兮後，亞兮仍不肯離去的原因，這是感恩，也是戀情，更多的，是類似親情的感情。
    “雅蒙是她師傅叫她來的，三年前的一天，她突然出現，說要跟著我，我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師傅是誰……佩帝嘛，恩……我忘了，她是怎麼來到我這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就在身邊了，哈哈……她聽到一定會罵死我！哈哈哈……”法爾一口氣將話說完，不由的大笑，懷中的魯尼不自然的皺了皺眉，小嘴咀嚼著，發出細微的呼吸聲，法爾一驚，忙抱起他，將他放到了床上，然而，那小人剛躺下，一個翻身就拉住了法爾的袖角，像是小孩依賴大人時撒嬌似的舉動，自然而然，沒有半點遮掩。
    “恩……這孩子……”法爾無奈，他坐在著了床邊，任由魯尼緊緊抓著自己。
    啟元見狀，趕緊跟了過來，胸口猛的一顫，他問道：
    “你喜歡這樣的小孩？”
    “恩，喜歡。”毫不猶豫，法爾說出了口，見到啟元眼中的傷痛，也不知怎的，法爾竟心虛了，他忙補充道：“他和我很像。”
    很像？
    啟元更糊塗了，魯尼怎麼會和法爾像？那小孩是弱小的，他害怕許多事物，終會依賴身旁的人，法爾不同，他總是被人依賴，任何事都阻礙不了他前進的腳步，旁人無法看透的東西對他來說易如反掌，這樣的人，卻說魯尼和自己像？
    “你不會明白……”法爾輕言，他看到了啟元的疑惑，卻不想替他解開，因為就算他說明，也不會有人相信，幾前年的法爾，就是這副模樣，他總是依賴自己的師傅，貪婪的享有著那溫暖的港灣，他以為那會是永恒的，然而，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與永恒掛勾，師傅年老，敵不過疾病，活生生在他眼前被病毒奪走了生命，他的避風港消失了，他成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他的身邊，有亞兮。
    不知不覺，法爾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一旁，啟元看著那清澈的眸子暗淡下去，心頭不由的一緊，莫名的焦急油然而生，他微低著頭，輕聲問；
    “法爾，你……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柳琴，所以才讓她跟著我……”
    這句話徹底將法爾從回憶裏撈起。
    對了對了，還不是念舊的時候，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他回過頭，望著啟元，帶著濃濃的笑意，說：
    “恩……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
    “不，不是的，我對柳琴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啟元頓時急了，果然是那樣，果然是那樣，他真的以為自己喜歡的人是柳琴，不可以……自己的心意，一定要好好表達。
    那個懦弱的啟元，麵對法爾，竟然鼓起了勇氣，他緊緊握著拳，臉頰已飄上紅雲，頸處的喉結十分配合的動了動，而後，他開口：
    “我……我喜歡的……是法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