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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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的洛清城還是悠閑地躺在地上,不再看這邊,輕道:“下手輕點吧,若水。”
    霧楊君悚然動容:“你……你難道是……失蹤多年的長靈教主善若水?!”
    他未說完,手腳卻先動,兩手指間的氣團驟然膨脹,幻作一把透明的劍,直襲近在眼前的那人!
    善若水掌心微動,兩指一開一並,竟將霧楊君的氣劍生生夾住!
    而他那張過於俊美而帶了些妖嬈的臉就微微揚起了尖削的小巴,也不看向洛清城,隻應了一聲:“可以啊。”
    話語落定,他的兩指也隨之一錯。
    便是如有實質的一聲微響。
    旁人看得很是費解。
    因為他們看不見那透明的氣劍。
    蘇一行即使看不見,也感受得到。
    因為他近。
    近得可以感受到氣劍存在所造成的壓迫力。
    所以他“看”明白了。
    善若水,竟是將霧楊君的氣劍夾斷兩截!
    霧楊君的麵色慘白,旋身退開雙掌飛舞,轉眼將氣劍的碎片收回掌心,使力一錯!
    氣劍不凝反散,便要化作無數碎片,擊向四周所有敵手!
    那道黑色與金色糾纏的夢境,卻同時再次展開。
    如霧靄,如晨嵐。
    輕柔地包裹。
    卻也激烈地肅殺!
    將霧楊君所有的氣劍碎片盡數絞殺在那黑金色的花海裏,然後悠然逝去,化作一縷縷纏綿的虹色,凝回善若水的掌心。
    赫然,又是一把絕美的劍!
    ——這才是,真正的氣劍。
    霧楊君愣愣地站著,額頭一片冷汗,連不甘都在那驚豔與無法超越的挫敗感裏沉作一灘無法置信。
    但是,善若水隻有一個人。
    龔傑的人馬裏,卻還有七個功力隻稍差霧楊君的高手。
    而如今,他們包圍了善若水。
    許異輕道:“人數……贏不了。”
    他這句話零零落落,卻直釘入了暮氏手下和“地火”眾人的心裏,激起一頭冷汗。
    即使傳說中的善若水真的出手相助,卻有那七八一流高手纏戰。
    還有龔傑其餘數十高手虎視眈眈。
    又將是一場惡戰!
    而許異又緊接著輕笑一聲,道:“何況,暮聽沙還在我手上……如果你們輸在這裏,我也沒有留下他的必要了吧……”
    這句話說得,很平靜很平淡很平緩,好像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判斷。
    苦戰中的“星羅棋布”和其餘暮氏人馬俱是一個心驚,滿懷了怒氣殺氣地瞪向許異。
    許異的目光些微遊移著,一瞬間環視過場中每一個人,又或者隻是盯著他麵前的一小塊地麵而已。
    就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目光中突來一瞬動搖般的震動。
    輕微得不為人所察。
    他微愕。
    他感受到的,是一種極沉穩極安靜又似乎隨時都會爆裂開來毀天滅地的勢。
    僅僅,就是一種勢。
    比力更虛無比氣更浩瀚比意更真實的勢。
    讓忘記了動搖的人都動搖了的,如此恐怖的勢。
    其他人也都感受到了這一種如此壓迫的勢。
    隻是他們中的很多人,還判斷不出那僅僅是一種勢,卻都從身體最中心處泛起一陣被洞穿心髒一腳踩下的懼意。
    善若水也微愣了愣。
    但他卻隻是輕輕鬆鬆地好似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還很好心地問了一句就站在他正前方的褐衣人道:“你知道麼,什麼劍,比氣劍更叫人害怕,更叫人防不勝防無力抗拒?”
    褐衣者眾麵麵相覷。
    “當然是……”善若水卻已經看向了躺在一旁的洛清城,自顧道,“意劍啊。”
    ——意劍!
    這一回,所有人俱是一個動容。
    意劍,是習武之人的修煉達到了至高的境界,才能參悟而出的劍法。
    若說氣劍是為由意化氣由氣化劍,那意劍便是意在劍在,無處不意,無處不劍。
    人劍合一。
    人即是劍,劍既是人。
    眾人這一個意念閃過腦海,都不由得隨著善若水的視線看向洛清城。
    這一看,就更是一個悚然動容。
    壓製著洛清城的絡腮胡和身邊原本站著的幾個許異的手下,已經不在原地了。
    不知何時已被擊得撞在了一旁牆壁上失去意識。
    而洛清城正從地上緩緩地爬起來,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意劍……你竟已修成意劍?”霧楊君此時也被驚得回過神來,滿滿的不可置信與嘲諷,盯住洛清城道,“你是何派劍術大師?何方劍宗?劍聖?”
    “都不是。”洛清城已經站直了身體,回頭笑道,“我是……”
    他的個子還是小小的,隔了些距離站在那裏,更顯得比眾人矮了一截。
    白白淨淨的麵容,端正以上,漂亮以下。
    唯一那雙不像少年的眼睛不大卻長,很有味道的單眼皮,眼尾隱隱往上斜飛著,也是陽光的,善意的,可親的。
    依舊是那個平平無奇的,正乖巧笑著的鄰家少年。
    然而他的眸子,卻是在璀璨耀眼的漂亮親切裏緩緩燃燒成滅天火焰的兩顆黑玉石。
    他的語調也是同樣緩緩地,卻也是不由分說地,燃燒一般壓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心髒裏,腦海裏:“……劍仙啊。”
    ——這個少年說,他是劍仙。
    這個世上,究竟有沒有神仙?
    人,有究竟能不能成仙?
    誰都不知道。
    至少在場的眾人,誰都不知道。
    但他們都寧可相信,這個自稱是劍仙的少年,真的是劍仙。
    因為,洛清城出手了。
    真的僅僅隻是出手而已。
    甚至雙手都不需如何揮舞,便有無數道平空幻化而出的純白劍芒隨著他的身他的心他的眼肆意流竄,一閃即滅,滅而即生。
    將敵人斬殺於無形無色無處可躲無處可逃隻能滿心恐懼坐以待斃。
    站在那如旋風般飄逸利落的劍芒中,少年的笑容卻已然是灑脫而靜謐的。
    如同一尊永世微笑的古佛。
    古雅,靜逸,空蒙。
    意不淺露,語不窮盡,驚神泣鬼,神往境來。
    偕思境,別洞天,暢淋漓。
    滅,空,生!
    不過是一瞬間。
    那隨時隨處幻化而出的劍芒便將整個大堂裏所有許異和龔傑的人馬一擊倒地。
    剩下暮氏和“地火”的人馬則是看著這一幕驚怔得啞口無言,如同正在經曆一場不知何時才能醒轉的噩夢。
    製住了段空遊和楓的人也被洛清城漫天飛舞的意劍掃中,跌出老遠。那意劍卻真的如有活人的意念般,隻是即使輕輕掃過段空遊和楓的皮膚,也立即化作一道光消散作旋轉的虹,不會傷到他們分毫。
    段空遊和楓在呼嘯的劍風裏拚力睜大眼睛,看著站在旋風中心的洛清城。
    段空遊怔怔低喃道:“妖……妖怪來了……”
    芮帆,吞了一口唾沫,終於忍不住擔憂地看向轎子中安坐的許異。
    芮帆自然是要擔憂的。
    一個善若水就可將戰事拉回焦灼,再加一個劍仙,要如何取勝?
    或者他要考慮的,隻是如何生離此處而已。
    但芮帆看著許異,突然迷惑了。
    因為他看見了許異的笑意。
    一種很是清淡的,卻又很是複雜的笑意。
    許異看著的,卻不是芮帆。
    也不是洛清城。
    而是那停在大堂大門口的棺材。
    龔傑的人馬帶來的,意在激怒“地火”的棺材。
    芮帆也隨著許異的視線,看向那口棺材。
    就在芮帆的視線觸及棺材的時候,厚實的棺材板,轟然裂開!
    從裏頭,驟然騰身飛出一個人!
    芮帆看著那個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叫出聲來:“龔傑!!”
    ——龔傑,原來親自到此!
    就躲藏在那口棺材裏!
    最靠近這縣衙大堂後門而立的,是“地火”。“地火”之前,是暮氏人馬。靠近大門口而站的,是許異手下。而這口棺材,就擺在大堂大門口。
    龔傑身形高大,目瞪如鈴,一麵銅牆鐵壁般直往相距最近的許異襲去!
    原來龔傑要對付的,是許異!
    近在咫尺!
    蘇一行卻是一個大喝!
    他手中的金棍一甩,又變回了原來四根相連的短棍,再一甩,卻變作了一根綿軟的金鏈子!
    蘇一行手勁一振,將金鏈向著龔傑疾擲而出,同時大袖一甩,本自收攏在他袖間的算盤珠子一股腦也全向著龔傑扔了過去!
    為何蘇一行卻要救分明是仇家的許異?!
    洛清城的腦海裏迅速閃過了這個疑問,卻又猛然看見轎子的門簾一動。
    不是許異的轎子。
    而是許異轎子後頭的另一頂轎子。
    那頂供奉著許異夫人靈位的轎子。
    正從門簾中伸出了兩隻白淨纖長書生氣的手,自那兩隻手的指尖分別一上一下激射出兩根銀針的轎子!
    那銀針,該是種暗器。
    但暗器總是要內力深厚的人才能掌控住力道,把握好準頭,發揮更強的威力。
    但這兩根銀針,卻顯然不蓄內力。
    僅僅依靠著不可思議的技巧與力道拿捏,比普通暗器更快一分狠三分妙五分地一天一地疾射近在許異身前的龔傑!
    龔傑未料到蘇一行會對他出手,更沒料到轎子後頭會有這樣詭異的暗器襲來!
    他心下驚疑不定,反應卻是非常快,手中握著的劍立時脫手擊向天花板,要將天上那根銀針擊落,同時身形一避,要躲開從地下繞來的那根銀針。
    這一避,就落入了蘇一行擲出的那根金鏈的籠罩之下。
    如有靈氣般,金鏈一碰到龔傑的衣袖就攀爬而上,直將龔傑整個人連同手腳捆綁了起來!
    而龔傑擲向天空的那把劍,也落了空。
    因為天上和地上的那兩根銀針,突然轉向。
    不是向著龔傑,而是射向蘇一行射出的那些算盤珠子!
    龔傑頓時大驚大喜:原來那兩根銀針是來救他的!
    下一刻,銀針就與算盤珠子撞了個正著。
    彭鏗兩響,被銀針射中的算盤珠子,裂了開來。
    或者可以說,炸了開來。
    從裏頭,爆射出十六道銀芒,直釘向龔傑的麵門!
    就是“地火”甫出場時,自方故棋身後射來的那種暗器!
    “啊!!!”龔傑被銀芒首當其衝地籠罩住,十六道暗器盡數釘在了他的頭臉肩膀上,他麵目可怖得扭曲著,驚惶地大叫著。
    也就隻這麼一叫。
    一直端坐的許異,猛然出手!
    一出手,就是一掌拍在了龔傑的百彙穴上。
    龔傑登時沒了聲響,七竅迅速淌出血來,瞪大了眼睛緩緩躺倒在了地上。
    許異站起來,立定在被金鏈捆綁而無法動彈的龔傑身邊。
    “你……原來、你們早就……”龔傑模糊地說著,放聲大笑起來,然後身體一陣極冷似的抖,垂下頭沒了生息。
    “他死了。”許異依舊淡定,看著龔傑的屍體道了一句,“終於結束了。”
    許異他說出前一句時,青龍劍,白虎劍,朱雀劍,玄武劍和乾劍,自大堂外飛身掠進,站在了許異的身邊。
    而當許異說出後一句時,第二頂轎子裏的人,緩緩地,不緊不慢地,自轎子裏再次伸出那隻白白淨淨纖纖長長書生氣的手,撩開轎簾,步了出來。
    然後他閑雅卻不散漫地,走到許異身側,點頭道:“是啊。”
    洛清城看著那個人,有些惶恐,有些驚喜,又有些哀傷,定定地不知如何言語。
    而那人卻回了頭,看向洛清城。
    一如初遇時,笑得一點點內斂一點點矜持一點點縱意一點點狡黠。一時間洛清城周身所有的熱鬧翻騰都被掩了下去,隻留下那人眼中悠然燦爛如遠星的愜意光芒,白花花地眩人眼。
    俯仰天地,坐看雲起。
    ——暮、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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