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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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煉色告別的那日,暮聽沙和洛清城卻看著提了大包小包坐進餞別宴席的煉色和瀟瀟,瞪得直了眼。
“你,你這是?!”暮聽沙指著煉色道。
“怎麼,隻準你浪跡天涯,就不準老娘雲遊四海?”煉色撥弄著纖長十指,大有誰敢擋著老娘就吃老娘一爪的派頭,斜著眼睛瞄了暮聽沙一眼。
暮聽沙和洛清城早已習慣,旁邊走近剛要來招呼新客人的小二不小心被煉色的餘光波及,看得傻了眼砰地撞上了桌沿,一個大彎腰差點和油汪汪的桌麵親了嘴。
瀟瀟則看著暮聽沙又微紅了臉,低頭絞帕子,輕柔道:“奴家……奴家也要跟著媽媽……到處看一看……”
這把聲音水靈的,聽得小二都不好意思開口用自己那頭一次發現這麼難聽的嗓子問一句“客官您要點什麼”
暮聽沙看著煉道:“花魁賽怎麼辦。”
煉色掩著口咯咯地笑,簡短兩字:“管他。”
暮聽沙歎了一聲,也就不說話了。
暮聽沙不說話,旁邊已經對著第一道紅燒蹄髈直流口水的洛清城就更不說話了。
有瀟瀟和煉色在,再無趣的酒宴也活色生香得酒不醉人人自醉。酒足飯飽各自拎著行李出了酒樓,暮聽沙故意走在最後,在煉色耳邊問道:“……是那個白念天?”
煉色忍不住怔了一怔,猛轉頭看向暮聽沙,顯然也有些驚訝暮聽沙的論斷。
“真的是他?”這回暮聽沙也有些驚訝了。
“什麼呀原來你也是猜的。”煉色又咯咯地笑起來,好不生動。
“他也與我們一道走?”暮聽沙皺眉道。
“不是一道。”煉色道。
暮聽沙不問,靜靜聽著,
煉色果然接道:“他是盯上了你們了。”
“什麼?”暮聽沙訝然道,“原來他是龔傑的人?”
“應該不是。”煉色沉吟,“應該與你們無關。看樣子,他是盯上了你們的新朋友了。”
“……那個易白?”暮聽沙道。
煉色點頭,麵色少見的沉肅:“老娘此行雖沒帶什麼人,不過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依我觀察看來,白念天來頭不小,該是譽齊人,那些小動作和生活習慣騙不了人的。那個易白來路不凡我想你該比我更早看出來。總之兩人都不好惹,你和清城都要注意點。”
暮聽沙點頭,又笑了。
煉色一見到他這樣招牌式的笑,就頭痛了。
“其實我想問的是,你找尋了多年的救命恩人,就是白念天?”暮聽沙道。
“你說什麼呢。”煉色打哈哈。
“不然你又為何有事沒事地去找人家白念天聊天?”
“你怎麼知道我去找過人家?”
“不然你又怎麼看得出來他是譽齊人?”
煉色心道果然瞞不過,歎氣道:“……我也還不確定。應該是他吧。”
“如果沒有把握,你又怎會放棄花魁賽追來。”
“別逗我了,你明知就算隻有兩成肯定,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暮聽沙笑得更樂:“我就是喜歡你這坦誠的性子。”
“過獎了。”煉色隨意地揮揮手中的帕子,趕蒼蠅似的,“老娘八年前在後燕差點被賣作家妓,幸好被當時還是少年的一位富貴公子所救,還塞了銀子送出國界,就在這陌城分的別。沒想到老娘輾轉來到青溪縣,沒被賣了反做了賣人的生意,要是他真想起來老娘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還不給嚇死。”
暮聽沙頓了頓,道:“你做了這生意,還每年鐵打地來這裏參加花魁賽,應該是每次來就會卸下濃妝恢複本來麵貌吧……不過也就是想再見他一麵,要他再次看見你時,能想起來當年的小姑娘不是?”
煉色的表情有些苦苦的,笑容依舊好看,帶上些許平日的風塵和一絲少見的狼狽:“對。老娘就是對他一見鍾情。老娘就是對他戀戀不忘。就算那個白念天壓根不記得老娘!”
暮聽沙沒有繼續問,煉色也沒有繼續說,兩人此時腦海裏同時浮上來一個人。
自然是楓。
前麵洛清城和瀟瀟正在討論著不知什麼,歡笑得好似感情非常好的姐弟倆。
靜靜走了好一會兒,煉色的聲音才從暮聽沙身邊淡淡傳過去:“小沙,有一些感情注定就是一場失眠,永遠焦慮著不知結果,甚至不知何時結束的等待。如果能不陷進去,還是不要陷進去。就算不苦,也太累了。”
暮聽沙聽著,眼睛卻是看向身前不遠處洛清城對著瀟瀟笑得好看的側臉,好久,才點點頭。
同一時,客棧裏。
吱呀一聲,易白纖長蒼勁的手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卻在提步走進的一刻頓在當下。
也不見得驚訝不見得受打攪更不見得害怕地半側了頭看向房門一角的地麵,平緩一句:“‘地火’的人馬,堂而皇之出現在人前,真是不太好呢。”
聲音並不清脆,和和緩緩如帶磁性,不帶一絲威嚇意味,仍是無需置疑的擲地有聲。
話落,一個執著羽扇,身穿可算是五顏六色豪華織錦衣衫的人就從屋頂上“滾”了下來。
——說“滾”當然是因為這個人胖,一個大肚子圓圓滾滾的,四肢相比起來就如同擺設,又這樣子從屋頂上翻了個跟鬥落定地麵,還真和“滾”下來的一個樣。
“唔?一口就將平常人絕不可能知曉的‘地火’之名掛在嘴邊,似乎也不太好呢~”來人連還行的長相都算不上,但是一臉福相紅光滿麵,珠光寶氣十指上套了七個指環地擺手笑起來,猶顯得和藹可親招財進寶。
一個溫柔可親,一個平易近人,隻不過兩人中間那種冷淡甚至可說是冰冷的氣氛,直教人想起“劍拔弩張”這四個字來。
“蘇一行,你也該收斂點了,免得做不了生意。”易白的語調沉了下去,聲音不響,卻是山嶽一般地壓迫下去,“八九年內‘地火’吞並了晉國幾乎整個暗勢力,發展至此也不容易。可是別忘了,黑道,也有黑道的規矩。不該出現時,就要消失無蹤。”
“自然自然。”喚作蘇一行的商人連連拱手,笑得和善又精明,“我還得留著命做大生意,看看我們家‘地火’是怎麼把晉國的明勢力也全部吞並呢!”
易白一直沒有看向身後的蘇一行,此刻聽了如此可算是直接向晉國朝廷叫板的言語,也隻是把看向地麵的眼睛直視前方半開的門洞,嘴角的弧度輕輕勾了勾,三分高傲三分輕蔑三分說不清道不明地哼笑了一聲,進了門,關了門,再無聲息。
身後蘇一行這才極輕極輕卻也似極重極重地呼出了一口氣,全身的筋骨卻不敢放鬆半分,這樣子緊繃著呼氣,所有骨骼都跟著輕輕發出些異響來。
方才的對話乃至現在隔了一道門的情形都能令他死去活來數十次似的。
——易白連轉身相對都不曾,的確是有些看不起蘇一行的意味。
但如果易白轉過了身,那就是蘇一行趁隙搶攻的好機會。
但是易白沒有。
他隻轉過了半個身。
如此,他就比蘇一行更搶占了半個動作的先機。
這就足夠了。
於是蘇一行也隻好站定不動。
現在易白似乎毫無戒備地進了屋。
從房梁,轉角處,天台,樓道下,甚至是蘇一行所站的樓台底下簌簌閃出來五個人,分別站在蘇一行兩側。
蘇一行忽然往前走了兩步,懸空著模仿了一下方才易白推門入內的動作。
抬手,撚指,推門,跨步,頓足,轉頭,回身,轉手,移臂,用一種慢了十倍的速度,將每一個細節都重現一遍。
然後在其中五個地方斷一斷加一個動作,或揮或砍或刺或劈,最後關門。
蘇一行的動作每一斷,無人中的一人就微變了臉色。
“明白了?”蘇一行做完一串動作,停下,對著五人道,“別以為他那樣子是毫無防備,他是早知道你們躲在那裏會如何出現如何攻擊,進門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和站位都計算精準著呢。要是他真出手,你們早趴下了。”
“那,那……”五人中一人道。
“那還什麼?”蘇一行瞪了瞪眼把羽扇一收,抬抬額頭提步轉身,“走了!”
——————————————拈花亂烽煙————————————————
煉色把其他丫頭都打發回了青溪縣,身邊除了瀟瀟卻還留了兩個丫鬟打理瑣事,這樣一來倒便宜了暮聽沙洛清城和易白,也跟著沾光不需要操心洗衣做飯。三男四女一路同行往東走,直奔崖穀關。
崖穀關是晉國與趙國、後燕三國交界的重鎮,曆代守將都是晉朝國主直接委派。現下崖穀關守將尹世軍已在崖穀關鞠躬盡瘁了二十年,威名遠播。
青溪縣位於晉國東部靠近後燕國界,而陌城則在青溪縣西南數百裏,崖穀關又在晉國東南國界,算起來,這一路行程可算是折轉了千裏了。
好不容易趕到了陌城和崖穀關中段的理城,一路上的趣事惡事自不必多說。易白的身份仍不明了,卻早已和眾人打成一片。白念天亦是一路尾隨跟來,煉色想編個理由裝作無意地上前與他打招呼,又怕卷入是非,隻好時不時地歎了氣,幽幽鬱鬱地倒是更添了些愁美人的媚。
誰都沒料到,就在一行人到達理城的那一天,發生了一件事。
彼時洛清城正趴在客棧的窗頭遠眺正起的秋色,還沒來得及洗把臉,眼前正當中午的白日裏卻是驟然紅黃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