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結束了我的旅行，這是我為時最短的一次，三天兩夜。我直接坐車去了小顏店裏，像以前的任何一次回家一樣。
    沒有人，不對啊，現在是晚上八點，怎麼會沒有開門做生意？我掏出手機，卻發現自從到了小南那裏自動關機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充電。隻好再坐車去她家裏，還是沒人？
    好吧，我人品不好，也不用連找個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啊。我無奈的轉身，錢花光了，沒錢坐車，沒錢吃飯，果真沒地方吃飯了。走回家？一個小時吧，應該能到。
    W市的夜晚還是蠻熱鬧的，街邊擺滿了夜宵大排檔。年輕的男男女女三五一群的坐在那裏，聊天，喝酒，散盡青春的氣息。我不禁自嘲一笑，二十五歲了，還沒有這樣和一群朋友吃宵夜的經曆呢！
    走過熱鬧的夜市，就到了W市唯一的遊樂場，現在裏麵是一片漆黑，仿佛白天的鼎沸人群隻是幻影，這才是真實。我站在門口望著那片漆黑，曾經的自己，偷偷的一個人來過，看著同齡的小朋友牽著父母的手，過山車，摩天輪，許多我至今也叫不上名字的遊戲，又偷偷的跑回家，偷偷的流眼淚。
    繼續走吧，卻在幾步之後聽到一個遲疑的微弱的聲音：“安老師？”我扭過頭，看到大鐵門旁，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那裏，聞冀宇！我的第一個念頭。
    我走過去，是他！“冀宇，你怎麼在這裏？怎麼不回家？”
    “我在等媽媽，她說今天帶我到遊樂場玩。可是我等了好久，她都沒來。”
    他的頭低著，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像之前那麼冷漠，他就是個孩子，等著媽媽接他的八歲的孩子，可憐的孩子。我把他抱起來，他睜大眼睛看著我，沒有反抗，沒有哭鬧。我說：“小宇，你先回家好好睡一覺，才可以看到媽媽。”他似乎明白，又好像什麼都不懂，輕輕的把頭放在我的肩上，手攬住我的脖子。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乖，對我這麼親近，我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把他抱得更緊了。
    走了沒幾步，我想起他的舅舅，程九一，會不會急死了已經，可是，我的手機沒電，其次我沒錢，最後我也不知道他的號碼。此時此刻，我才知道，手機和錢包對於現代人來說，是一件比天更大的事情。
    事後回想起來，我不止一次的佩服自己，抱著八歲的男孩走了一節課的時間，力量啊。將冀宇放下的時候，我的手已經麻木的連鑰匙都拿不起來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打開了門，開燈，沒人。
    我的心徹底沉到了穀底，還壓上了一塊大理石。那一瞬間，就像你離開不到三天，回來卻發現已經過了三十年，所有熟悉的人，事，物都麵目全非了一樣。齊安，他現在是怎樣？
    將睡著的冀宇放在床上，我回到客廳，拿起電話，想想又放下了，打給誰呢？拿出手機充電，卻沒有開機。還是進了書房，打開電腦，登上QQ，唉，今天又不是星期三，那要怎麼通知程九一呢？
    程九一居然在。我一上線，他就消息來了。
    尋找流光：安十，在哪裏？
    陸：我在家裏，還有你的侄子聞冀宇，他在我家。別擔心，他沒事，現在睡著了
    尋找流光：他不在家？我不知道，我在公司。你一直在家裏嗎？怎麼手機沒開，也沒去學校？
    陸：程九一，這是我的生活。有些事情你可以不用知道。
    尋找流光：安十，如果齊安齊先生不再一天到晚問我你的行蹤，你可以不用向我報備。
    齊安？他找程九一？
    陸：對不起，打擾你了。
    我匆匆的下線，齊安在找我，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我高興的了，我要馬上告訴他我在家。卻在撥通的刹那猶豫了，我要說什麼，告訴他我因為逃避而躲進山裏，卻在小南一句話的刺激下又回來了，上演了一出出走的鬧劇？我難道隻有十幾歲麼？做出這麼可笑的行為，他去找程九一的時候，心有沒有痛，自己女友的下落，卻要去問另一個男人，不可悲麼？我做的這都是什麼事？
    或許就這樣，讓他解脫吧，和一個正常的女孩子，談一場正常的戀愛，讓我這個心理有問題的人，一個人自生自滅。
    小顏！我想起了兩扇緊閉的們，她和顏媽媽都不在，會不會因為我？趕緊撥通了小顏的手機，很快她接聽了，“安十，你到底在做什麼？”是緊張之後鬆懈下來的聲音。
    “小顏，對不起。”我發自內心的道歉。
    “阿十，我以為現在你不會再到處亂跑了”她的聲音疲憊，“齊安說你不見的時候，我不相信，即使你的背包也不見，手機也不通，我還是不信。阿十，有了他你還是不夠嗎？”
    “沒有，不是——”
    “你到底還想要什麼！”她大聲喊著，我跪坐在地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阿十，小顏是累了。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齊安看到你從家裏打來的電話，已經趕回去了，”顏媽媽停了一下，“有什麼事情都敞開來說，別悶在心裏。”
    “謝謝顏媽媽。”
    “齊安這幾天也是急壞了，一直在找你。能忍的就忍一下，夫妻之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也忍不住的大聲哭出來，一直哭著直到齊安回來。
    我哭著說：“齊安，我到一個小妹妹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坐火車回來了。”
    “恩。”
    “我的手機沒電了，錢也花光了，沒辦法打電話給你。”
    “恩。”
    “我和程九一隻是在網上聊了幾次，我不喜歡他的，我更不會告訴他我在什麼地方。”
    “恩。”
    我擦掉眼淚，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齊安，你幾天沒睡了，胡子也沒刮，還有，”我湊過去聞了一下，“你沒洗澡？”
    他抓起我的手，不說話，眼神平靜。
    我低下頭，說：“齊安，我覺得我們——”他的手一下子用力捏緊了我的。“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為什麼？”他依然很平靜。
    “我不健康，我心理有疾病，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快樂的。”
    “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會死呢？”
    我震驚的抬起頭，看他的平靜的臉上，一滴滴眼淚落下，我搖搖頭，“你不會的，很快你就會比現在更快樂。有很多比我好的女孩子，她們會喜歡你，愛你。”
    “安十，你已經讓我死過一次了。”他鬆開我的手，我的心裏空了，終於要結束了，對吧。
    “你第一次從我生活中消失，我才十八歲，卻已經知道什麼是生離死別的愛。我不知道你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你若活著，會不會愛上別的男人，對他笑，對他好，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你若死了，我要如何一個人度過沒有你的日子？”
    我聽著，淚如雨下，齊安，我也是這樣啊！
    “哥們兒都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齊安你不要掉死在安十那一棵樹上。我說我早已是那棵樹了，沒辦法離開。安十，我迷失過，墮落過，喝酒泡吧，女人搭話我也會回應，我想忘了你，可是有一天醒來，發現身邊躺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齊安，”我心裏難受極了，他也會？
    “阿十，對不起。那些日子是我的噩夢，我不止一次想著，如果因為這些失去了你，我要怎麼辦？再次遇見你，我欣喜若狂，老天終究沒有拋棄我，我不敢對你說明一切，我怕你會討厭我。”
    “不會，我不會。”我勸著自己，齊安沒有錯，是時間的錯。
    “七年了，阿十，你變得更加美好了，有那多人喜歡你，寵著你，而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我覺得配不上你，我每一天都在擔心你離我而去。我用過去的愛束縛著你，我強調著以前的我們是多麼的相愛，留你在我身邊。”
    “齊安，沒有束縛，我愛你，沒有改變。”
    “也許是沒有，可是阿十，程九一吸引著你的視線，我承認，他是個優秀的男人，我嫉妒他，嫉妒讓我的心裏像長了一顆毒草，我不想你和他見麵，和他講話，每一次你和他接觸，我就特別控製不了自己，我會去殺了他，真的。”
    “齊安，”我想起了自己和程九一發生的事情，那是恥辱，對於齊安而言，“已經發生了。”
    “是的，阿十，那已經發生了。如果不是他，我真的早就忘了，可是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如果，你愛上他了呢？在那一夜之後。”說完這些，齊安頹敗的倒在沙發上，用手捂著臉。
    我反而冷靜下來，“這麼說，你接受我的提議了，我們分手。”
    “對，”他重新坐起來，“阿十，我們過去的愛就讓它過去吧。以後，讓我們都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愛。”
    我站起來，走進洗手間，仔細的將臉洗幹淨，鏡子裏的我眼睛紅腫，臉色慘白，披頭散發的，對著自己傻笑一下，“安十，勇敢一點，加油！”
    回到客廳，已經空無一人了。安十，你終於還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