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我撥通小顏的電話的那一刻，心裏竟然在發慌。她說：“阿十，開門。”我打開門，她一臉憔悴的站在外麵，“安十，為什麼我們要是最好的姐妹？”我無言以對。
    “阿十，前天晚上我跟著你回來，為什麼齊安會站在這裏？你為什麼抱著他哭？他怎麼今天早上才走？”一連串的問題將我的最後一點僥幸擊碎了，小顏，她全都看到了，也都明白了，這次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低下頭，，輕輕的喊她：“小顏。”一個耳光狠狠地甩過來，臉頰生痛生痛的，“小顏——”
    “阿十，你不欠我的了。”她淡淡一笑，“一個男人而已。”何止而已，我看得出來，小顏是真正喜歡了他，第一次真正願意和一個人相守。而她不幸有我這樣不祥的朋友。“小顏，其實我們並沒有什麼，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不必——”我說不下去，自己都覺得厚顏無恥。“他愛的不是我，我知道。”小顏拉著我坐下，“那天，我在街上走著，他從後麵追上來拍我的肩膀，卻在我轉身之後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就在想他錯認我是另一個人了，隻是沒想到會是你。”
    “那天是九月一號？”
    “沒錯，我穿著那條白色連衣裙。”
    我和小顏的生日相隔一天，我是8月31號，她是9月2號，於是在18歲那年，我們一起買了一模一樣的連衣裙，約好了每年的9月1號這天隻要天氣身材什麼的都允許就得穿上。我第一次穿著它的時候就是和齊安認識的那一天。齊安曾說，即使從一千個穿白色裙子的背影中，他也能一眼就認出我來。可笑的是我離開的太久，讓他對每一個白色裙子的背影都抱著無窮的希望，然後一次一次的失望。也許，他看到小顏時想著：這不就是當年的阿十嗎？於是，小顏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他同意了。
    “阿十，和你想的一樣。”小顏看穿了我心裏所有的猜想，“而且，他同意和我交往的前提是有隨時說分手的權力。”
    真是夠了。我將小顏摟進懷裏，“顏，咱們不理他了，就我們兩個人一起，好不好？”我可以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小顏。“小顏啊，你看，從小到大，你什麼都讓著我，讀幼兒園的時候，我把青菜都撥給你，你把紅燒肉換給我。小學了，作業都是你在做，我就負責重新抄一遍，結果老師說你不認真罰你重做。到了初中吧，我看言情小說，全塞在你的書包裏，害你被你媽罵了一頓。高中，”
    “高中更慘了，你翹課拉上我，結果你翻牆走了，我趴在牆上下不來，被主任逮個正著。你說說，為什麼你一直那麼走運，倒黴的都是我呢？”
    “對不起，小顏。以後，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推三阻四，保證隨叫隨到。”我做出發誓的手勢，“要不寫個保證書？”
    “好啦，原諒你了”她終於笑了，打了一下我的胳膊，“說正經事兒。”“別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等急了吧，現在我就去。”我說著要去換衣服，不能穿著睡衣出門吧。
    “不是的。雲姨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麵還有事兒呢。”小顏著急的說，“這一帶馬上要劃作開發區了，舊樓全部要拆掉換新，如果不賣給投資商就隻好自己重建，或者拿拆遷補償款搬走。阿十，你自己想想，除了賣掉，我們能有什麼選擇？”
    “她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
    “有一家集團找到了雲姨，因為之前的事情，大家都以為這棟樓還是雲姨的，就直接跟她談了。”小顏的聲音低下來，整個W市的人都對當年“W市暴發戶離婚”的前因後果了如指掌，這沒什麼好遮掩的。
    “他們談好了，就差我這個房產真正持有人簽字了是吧？行啊，反正我有它沒它都一樣。隻是小顏，以後你們怎麼辦？沒有了麵館，你和你媽靠什麼生活？”
    她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別擔心了，會有辦法的。”
    在會議室裏，我再次看到了她。看到我進來，她緊張的表情有一點鬆動。我坐下之後，她說：“阿十，等你簽完字，程氏會往你的賬戶打100萬。”我點點頭，十層300多個平方的樓，100萬，我也混得夠淒慘的了。
    10點整，程氏負責人推門而入，她滿臉笑容的迎上去，我抬起頭，瞬間有種被雷劈的感覺，暗暗叫苦，安十，你壞事做盡，報應終於來了。
    “程總，這是我的女兒安十。阿十，這是程氏的總裁程九一先生。”
    “安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他伸出手來，表情自然，一位非常有風度的企業家。
    “你好，程總。”我的手被他握住，如果不是在要鬆開的刹那他捏了一下我的掌心，我會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十天前的邂逅。原來他就是程九一，我真想趕緊逃走。
    在W市，無人不識安繼，是因為他一夜暴富，離婚後卻客死他國；而程九一，同樣是W市人經久不衰的談資，卻因為他程家百年不倒，福澤鄉裏，其根基之深，分布之廣，無人能知。曾有無聊之人做過統計，W是一個曆來地方保護主義盛行的城市，習慣於自產自銷，而W市八層以上的人的吃穿住行都與程家相關，這是一筆多大的消費，令聞者咋舌。
    程九一從小在國外長大，二十六歲歸國繼承祖業。他回來的那一年我恰好出去，因此一直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最終不幸撞上，惹了這麼個大麻煩。
    不過，他應該不會與我計較，或許還會擔心我去糾纏他吧。稍微放了心，我問：“可以簽字了吧？”
    一切塵埃落定，送走程九一，接下他遞過的名片，看著他的車子啟動，開遠，轉身將它丟進垃圾桶，OVER了。
    對上她驚愕的眼神，我說：“程九一的東西，要不起。”她約我一起喝茶，說馬上要回去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麵，想聊一聊。反正沒事，我們一起到了茶樓。她要了一杯紅茶，我點了一壺綠茶，沒有旁的人，很安靜，很尷尬。
    她給我講自己在國外的生活，卻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話都會是對我的淩遲，你可以那麼愛不是你親生的小孩，為什麼不抱抱你自己的女兒呢？不過，我已經能夠平靜的對待這一切，我淡淡的微笑，適時的點頭，也許，我隻是想和她多呆一會兒吧，畢竟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阿十，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卻怕你不高興。”她有些遲疑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問吧，我不介意。”
    “你現在是一個人還是——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
    我苦笑，搖搖頭，“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永遠不會。”
    哪一個女人不想結婚，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家？而家，是由兩個相愛並且能相守的人組成的。找到這個人，難；而與之相知相愛，更難；最後能夠排除阻礙走在一起得到人們的祝福，難上加難；如果最後能夠經得住時間的衝刷，抵得住紅塵的誘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真是“難於上青天”了！曾經的齊安讓我充滿希望，而現在，我已心如死灰了。
    她坐了當晚的飛機走了，小顏和顏媽媽去了機場送她，我沒去，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看星星，哪一顆是我，而你又是哪一顆呢，媽媽？
    齊安打來電話問我的情況，因為我命令他不得私自出現在以我家為圓心，半徑200米的範圍內。對於他是如何得知我家的地址的，沒打算深究。
    “我沒事，今天一切都挺順利。”
    “吃過了，我自己做的。”
    “衣服改天再還我吧，反正不急。”
    最後，他的問題終於完了，停頓了幾秒之後，他說：“阿十，我想你。”
    “齊安，”我看到他就站在樓下，也許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他抬起頭，我們的視線對上，我說：“齊安，我不能傷害小顏，也不能傷害你。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我看到他的身體在顫抖，他哽咽的說：“阿十，我的錯，我的錯。”
    “不，齊安，不是因為這個。”我歎息著。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你有了別的愛人？”
    “不，我隻愛過你。可是，我和別人一夜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掛掉電話，進屋，拉上窗簾，關燈，躲進被窩裏，淚水洶湧而下。我相信，沒有男人會不介意他愛的女人隨便和其他的人一夜情，齊安會對我失望，也許會因此而看不起我，然後離開我，遇見一個善良的女孩，結婚，生子，幸福，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