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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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族世代生活在長城以北的大漠之間,冬天氣候寒冷,常年多風。
他們以漁獵為主,其生活習俗是隨水草,逐寒暑,以車馬為家,往來不定。
遼建國後,皇帝也時常出行遊獵,出行時要設立行帳,稱為錼體。皇帝去錼缽時,契丹大小內外臣僚都要隨從。
這次春季錼缽,耶律斜軫帶上蕭麗晴和宋希一同前往。
當那一片綠色的草原展現在宋希的麵前時,她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這一瞬間,除了美麗,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春天的綠色,一望無際的綠色,蔓延到天邊的綠色,仿佛空氣中都跳動著勃勃生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讓人吸進去那些草原精靈般的東西,直鑽進了她的心底裏去,癢得她恨不得一頭紮進那濃濃的綠色裏去肆無忌憚的撒開了跑。
耶律斜軫一身華麗獵裝,身穿質地上好的米色中袍,配著紅褐色腰封,腰間別著一把銀閃閃的彎刀,腳蹬深褐色鹿皮短靴,英姿颯爽,儀態萬千。
陽光打在他那英俊的臉上,分外氣宇宣昂,牽動著草原上無數的目光。
宋希那及肩長度的頭發梳成一個馬尾幹淨利落的飄在腦後,耳朵上墜滿了飾物,陽光下閃著妖異的光,她皮膚在陽光下仿佛是透明的,她穿著白色的袍子,袍子的前半段竟然被她剪斷一大半,短得露出裏麵的襯衣,這樣的裝束就算是在民風開放的遼國也是前所未見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對她引起注意。
人群的目光突然開始轉移,似撥開雲霧見青天一般,過了好久,宋希才看見眾人讓開的一條道路中,騎著高頭大馬款款而來的不是別人——
正是那晚溫泉裏占了她便宜的家夥!!
隻見他頭帶黑色裘皮帽,頭發披散著但前麵的幾綹編成小辮,一身右開襟的黑色寬袍繡著狼蛇等凶猛動物圖案,腰纏寶藍色鑲蜜橙色瑪瑙的腰帶,右側懸掛著一把看上去十分名貴的短刀,鷹一般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他從人群中漸漸向她靠近,她驚恐的睜大眼,思考著下一秒該如何應付,然而,他的身體與她擦肩而過,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已經越過她,走到耶律斜軫的身旁!
“好久不見,韓隱!”他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還以為你趕不上了!”耶律斜軫報以同樣的微笑。
原來他們認識——?!
宋希錯愕的看著陽光下兩個俊美的男子——他們已然成為這天最迷人的風景線!
兩人的相會驚動了皇上。
耶律賢病初愈,身體還有一絲虛弱,由皇後攙扶著走向他們,他最器重的兩元大將:成為南院大王不久,親戰沙場力克宋軍的耶律斜軫;替他排除內憂,評定烏古部落叛亂的惕隱耶律休哥,他們年輕有為,有勇有謀,都是遼國不可多得的人才,將會成為他的左右手!
朝堂上,他們是君臣。
私底下,他們是兄弟,是朋友。
蕭綽看著三人,會心一笑。
幸好有他們,皇上的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受了風寒,好不容易病才有起色,在看到他們的時候,臉色也好了很多,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暫時放下。
三人侃侃而談,蕭麗晴走到皇後身邊,兩人說了些什麼,這時的宋希在遠處莫明奇妙的打了個冷顫。
射箭比賽是錼體的一個重要項目,幾乎所有人都要參加。
箭靶設在三十米開外,宋希隻能看到遠處的紅心仿佛在閃耀。
蕭綽說:“很久未見斜軫和休哥比試了,以前你們總是不分勝負,不知道這次會怎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兩人微笑著,拉起手中的弓——
卻聽見蕭綽不緊不慢卻鏗鏘有力的聲音:“誰贏的話,就將得到這位宋姑娘!”
耶律斜軫怔住——終於還是說出口了麼?
在昨天,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燕燕竟然來找他,她主動找他是記憶中幾乎不曾有過的。她說,為了麗晴,離開那個叫宋希的女孩。他惱怒,為什麼?
憑什麼?!
“就算是為了我……可以嗎?”她語氣很軟,卻還是刺到了他的心。
“你很自私……我從來也沒發現,你還是殘酷的!”他冷冷的說。
“我知道我很自私……你說我殘酷我也承認,可是,無論如何,不要傷害麗晴好嗎?她是這樣愛你,她是無辜的……”
“是她來求你的嗎?來求你這個偉大的姐姐幫助?”他的眼中冒著火。
她低頭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那麼,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在你眼裏,我算什麼?”他的胸口被痛苦灼傷。
“韓隱……你不要這樣……”她眼神黯然悲切。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不要把蕭麗晴牽涉進來的理由!”他低吼道。
“我……算我求你……”她高傲的頭顱垂得很低,低到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臉。
這麼高傲的女人,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有著王一般的氣勢,從不曾為誰低頭,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開口求他!!!
有時候,真是很嫉妒蕭麗晴,他在她眼中的位置,還不如她妹妹吧?
有時候對蕭麗晴冷漠,竟然是為了如幼稚可笑的理由,他嫉妒,嫉妒啊!
“你走吧……”他轉過身不看她。
“韓隱……”她低柔的叫。
“快走吧!”握緊的拳,早已骨節發白。
春天為什麼還是這般寒冷?
還是他的心早已冰封?
……
箭離弦刹那,耶律斜軫的心也跟著飛了出去。
“嗖”一聲劃過耳旁。
處的士兵叫“正中紅心!”
輕輕吐了口氣,看著皇後。
她眉心微皺,咬著嘴唇不說話。
耶律休哥射出一箭,成績相同。
一共射三次,看誰更接近紅心,勝者將抱得美人歸。
第二箭。仍然是耶律斜軫先射。
他絲毫沒有含糊,箭頭準確無誤的插在紅心位置。
耶律休哥輕笑:“何必這麼認真,難道你真的在乎那個女孩子?”
耶律斜軫不語,他在乎的哪裏是宋希,分明是那個高傲得不屬於任何男人的女人——那樣的女人,為了她所在乎的妹妹,讓他連為別人動心的機會都沒有,是不是很殘忍?
難道她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麼?!
……第三箭。耶律休哥先射。
正中紅心。
最後一箭,耶律斜軫慢慢拉開弓……
那一瞬,時光仿佛倒流……
小時候,她總是唉聲的抱怨:“你看你,總是把屋子弄得這麼髒!每次都要我來打掃!”一邊嘟著嘴,一邊幫他把一切收拾幹淨。他壞壞的笑著看她打掃。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把房間弄亂的啊……
就好像長大以後,他是故意娶了她的妹妹,以為她會吃醋,會傷心,會後悔,可是他完完全全的錯了——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不愛他,無論他做什麼,都傷不了她的!!
他還在徒勞掙紮什麼呢?
放棄吧……一切不過如此……
他閉上眼睛。
……
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嗎?
他所做的一切,她感動過麼?
她隻是在不停的索取,他像陀螺一樣圍著她轉,隻放不收,無休無止……
最後的一瞬,手指微微鬆動……像是過了很久,聽見宣布耶律休哥勝出的消息。
他贏了嗎?
耶律斜軫淡淡的笑了,對著蕭綽望去——滿意了嗎?
我至高無上的皇後?證明了吧,你在我心中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位置?
為了你,任何女人我都可以舍棄,連打江山也是為了你,如果你喊停,我可以馬上卸下戎裝,如果你叫我向前衝,我會無懼的迎接宋軍的千軍萬馬,哪怕將會第一個倒下……
還想要我怎麼樣?
還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他的目光炙熱、責備、痛楚。
皇後的表情很複雜,有種道不明的震驚和失落。
草原的風呼呼的吹著,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夾雜其中,冬天的冰雪,終於融化了。
“為什麼女子的命運總是任人宰割呢?”
突然間,宋希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她的眼瞳裏閃著妖嬈的光,她緩緩的走到皇上和皇後麵前,語調明亮:“是不是,也該讓我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呢?”
耶律賢驚歎這樣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叫陽光都為之失色,一時間竟沒有在意她的失禮,饒有興趣的問:“你想怎麼選擇?”
“射箭。”
“如何射法?”
“我想試試看,當我射出一箭,會靠誰的箭靶比較近——那就選誰,可以麼?”
“你會射箭嗎?”
“不是很會,但我想試試。”
皇上看了一眼皇後,她的臉色有些為難:“這……”
“皇後娘娘,就讓我再聽一次命運的安排,好麼?”
被那樣純淨的幾乎透明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就連蕭綽也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
這個女孩子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果是然是危險的,麗晴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憑女性的敏銳直覺,她知道為了妹妹的幸福,絕不能讓這個女子待在耶律斜軫身邊……
“那就這樣吧。”耶律賢開口。
遠遠地,耶律斜軫有些不明所以。
宋希在對他們說什麼?隻見她緩緩向這邊走來,微笑著對他說:“借給我你的弓箭。”
“你想幹什麼?”他皺眉。
“是這樣嗎?”她試著拉開它,可是對她來說太大太緊了,無法做到。
皇上差人送來一把小一號的弓箭,遞到宋希手上,她正在擺弄著,又見到耶律休哥,他似笑非笑的問:“覺得好玩麼?”
瞪了他一眼,她繼續調試弓箭。
這把弓果然好控製很多,她遠遠地瞄準紅心,用足了力氣,拉開了弓……
神啊!救救她吧!
請讓風把那支箭帶到它該去的地方吧!
離弦的箭如同長了翅膀的天使,尋找他真正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