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客人用目光守候著她的身影，追隨著她的舉手投足，但她早已習慣將這一切讚美和寵愛都隔離在身外，就讓外人把她看成一個閑閑的，遠遠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也未嚐不可。
    薔薇拾階而上，廳堂裏本來的高聲喧嘩或是竊竊私語像被她一步步踩了下去，終究歸於一片寧靜。珍珠已經落了座，隻等她轉過身來，便撫響了琴弦，琴聲像清澈的泉環繞著塵予樓汩汩流淌。
    薔薇開了腔，嗓音裏透出的滄桑和疲憊讓每一位聽眾的背脊一陣酥麻，鳴囀鶯啼似的，像微風撩動樹葉引起的漣漪般的起伏一樣，跳脫了明豔的歌詞，仿佛另有一種聽不見的曲調在傾訴著每個人心底柔軟的感情。
    “琉璃殿暖香浮細，翡翠簾深卷燕遲。夕陽芳草小亭西，間納履，見十二個粉蝶兒飛。
    一個戀花心，一個攙春意。
    一個翩翩粉翅，一個亂點羅衣。
    一個掠草飛，一個穿簾嬉。
    一個趕過楊花西園裏睡，一個與遊人步步相隨。
    一個拍散晚煙，一個貪歡嫩蕊，哪一個與小女子夢裏為期。”
    一曲罷了，她微微欠身，又悄悄瞄了一眼樓下，卻隻看到他離開的背影，滿座的喝彩反倒顯得有些滑稽。雖說是要他聽一支曲子，但他還真是一刻也不多耽擱。薔薇在心裏埋怨了一句。
    遠遠地望著專心在沙地上寫寫畫畫的離愆偊，薔薇都不確定該不該去打擾他。
    正在舉棋不定，離愆偊抬起了頭，深邃得近乎陰霾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掃向薔薇，又猶猶豫豫地移回地麵。
    “怎地不多留一會兒？”她不著痕跡地往前挪了半步，忽視他掙紮著壓下幾欲退後的步子。
    “聽曲兒既不能充饑果腹，又不能避寒保暖，是不用維持生計的少爺小姐消閑的時候才做的。”他不屑地嘟噥。
    “不像個普通的孩子。”薔薇低下頭審視著沙地上的字，恣意而為，龍飛鳳舞，倒還有些氣勢。“臨摹的帖子給你送過去了吧。”她複又望著他。
    “筆墨紙硯之類的，我沒用過。”他平靜地說道，反而讓薔薇一時無言以對。
    “愆偊啊，我叫辛塵予。”她笑得莫測高深。
    不解地看著她，沉默地等待著下文。
    “從今往後，在塵予樓裏你就是萱草。生計什麼的還得幾年才輪到你操心，現在啊，做個好學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