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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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武韓貝貝嚇得毛都豎起來了。韓武是背對著韓異的方向,僵硬著不敢轉身,韓貝貝被韓武身子擋著,這時候麻著膽子,心虛地探頭往那邊一瞧——
原來不是在說他們。肖遙正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進來了,臉笑得比韓異還邪氣,正往韓異那張榻子上擠。
“你倒知道回來了!”韓異哼了一聲,伸長了腿,霸著位置不給肖遙。
肖遙隻能揚揚手,讓旁邊小小倌另搬了張凳子過來,在榻前坐了,眼睛一眯笑出兩輪彎月,“我們十七的壓軸好戲,我怎麼能不回來看?”
韓異轉了頭去懶得看他。
肖遙便從身後變出一罐酒來,就著榻前幾上的茶杯,給韓異倒了一杯子,說,“怎麼著?想我了?”
“你說好給十七帶的那套新玩意兒呢?”韓異冷冷瞥他一眼,“可遲了整整一個月。遙主子?你就這麼疼咱小十七的?”
肖遙嗬嗬的笑,把那杯酒遞到韓異嘴邊,“行了行了,給你賠個不是。這可是我們北遲國獨產的酒,我給你們王上也隻帶了三壇,其他現下都送到你樓子裏去了。”
韓異把那酒接了,品了一口,沒說話。
肖遙又自顧自說著,“我也不是故意要遲的,我們王上才殞了,我父親登基那天又遇刺,兩個王的喪禮一起舉行,加上我大哥登基,忙得是一團糟。我這不急忙處理完了就趕過來,可巧還趕得上今天這一出。”
“遇刺,”韓異哧了聲,“怕是你和你大哥搞的名堂罷!你倒不怕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哪天遭你大哥也算計了。”
“他知道我沒那興趣和他爭,”肖遙笑道,“且不說他動不了我,單登基後亂七八糟的事一堆,他怕也沒空兒想我這邊。”
他二人在前麵細細碎碎地聊著,後頭角落裏那倆人都舒了口氣,隻覺得手心背心全是冷汗。韓武也沒力氣再發火,尋了張凳子坐在韓貝貝旁邊,抱著臂坐了會兒,一陣風吹過,韓武縮了縮脖子,轉頭低聲問,“還冷不冷?”
一邊用腳把火爐子往韓貝貝那裏蹬了一些。
韓貝貝又看他五顏六色的臉一眼,埋了頭裹在衣服裏頭悶悶的笑。
“我說你今天窮開心個什麼……”韓武嘀咕著,“還真給燒糊塗了。”
看台看場上的人突然騷動起來,有兩個小姑娘出來拿了一麵鼓敲了一下。
最終的比試,雙方的頭牌都要出來了!
韓武蹭地一下站起身,上前幾步站到韓異的榻子旁邊。韓貝貝也跟了過去。
二人都先朝肖遙低頭叫了聲,“肖公子。”才回了頭專心看向場中。
肖遙和韓異也直了身,把手裏頭酒杯略停了,望著下麵。
司儀這時候也不敢上去多待,耽了大家望眼欲穿的美人,隻匆匆跑上去禮了一禮,往場邊上一站,大喊道,“開簾——!”
隨著他那一聲叫,站在看台邊沿的、先前那幾個粉衣少女綠衣少年,都捧了手中籃子裏的東西揚手揮灑出去。
競技場上突然花絮漫天,竟是片片或紅或白的梅花瓣,在明晃晃的月下白皚皚的雪上旋著轉著飄著揚著,恍若仙境。
在飄忽花雨中,競技場看台樓子下麵的竹門再次緩緩打開,一個少年一個少女分別上前去掀起簾帳。兩個人影隱隱約約,一高一矮。
全場人都興奮地尖叫起來,沒錢的都空著手招搖,有點錢的都揮舞著手中絹花,貴族老爺們攥緊了手裏純金打的梅花骨朵,隻等著待會子往台子上扔。所有人的心髒都碰碰碰地往外頭蹦,那兩個人影卻佇立良久,吊足了大家胃口。
司儀這時候叫道,“請尚其樓其小花——”
矮的那個略一傾身,先行走了出來。頭挽雙花髻,手掌大的一枚不知材質、晶瑩剔透的紅梅攀在右鬢。一身的珠光寶氣,月光下亮閃吸人,一襲紅裙化出豐胸細腰,襯得肌膚勝雪,裙角席地,隨著她輕移蓮步,在花瓣點綴的雪地上移動蜿蜒。
她懷抱一隻狀若枯骨、單有一根血紅色弦的不知名古琴。以琴遮麵,緩緩上得競技台,往自己的位置上盈盈一站,放低了琴,衝人群微一點頭,抿唇一笑。
這傾城的一笑,麵若芙蓉盛開,端是形容不出的動人風情。下麵雷霆般的掌聲叫好聲,有一些絹花已經先行丟了上來。
司儀又叫,“請韜略樓……韓十七——”
高的那個沒動。
全場默默等了一會兒,司儀又叫,“請韜略樓韓十七——”
高的那個還是沒動。
人群一片騷動。上頭韓武黑線滿頭,上前幾步攀著看台護欄往下看,小聲喊著,“十七?”
肖遙噗哧一聲,拿酒杯對著韓異舉了一下,滿臉是想笑又不敢的憋樣。韓異臉色黑了,站起來上前一步,一手扶了看台的護欄,朝下麵喝道,“十七!”
他一聲奏效,下麵的那個馬上乖乖地跑出來幾步,卻不是上競技台,而是仰頭看著韓異。於是順道就看見韓武韓貝貝了,可好久沒見了,於是揚手起來拚命揮揮。接著又看見肖遙,身子又縮了一下,咬著唇又怕又喜的,也衝他揚手。
“打什麼招呼!”韓異臉炭似的,“快照司儀的做!不是告訴你了,今天不聽我的,聽他的!”
“乖十七,快去。”肖遙也站起來,憋著笑道。
十七便衝他們點點頭,低著頭,轉身就快速地跑上了競技台,到其小花身邊巴巴地站著。
“哎,公子,您的位置是在這邊。”那司儀一邊說一邊湊過去,去伸手拉他。
十七一抬頭。
噗……
全場近萬對眼睛的注視下,競技台上未見藝先見血,那司儀一篷鼻血噴出來,像是被來自未知的幽冥世界的奇特力量擊中似的,一個華麗的慢動作側轉身,撲倒在地。
血迅速蔓延,立刻染了他身下那塊台子。
全場人還來不及奇怪,都已經接著見到了那張抬起來的臉。
那個人修長高挺,手執一管玉笛,亭亭立在台上。他著一身白袍,金線紋邊的一枝梅從腰際蔓延至領口,齊腰長發自然披散。除了腰間黑色腰帶,再無任何裝飾。
他憑的隻是那張現在抬起來的臉。
那臉抬起來,好奇看了周圍一圈,眼角上飄的狐狸眸子眯了眯,露齒一笑。
同樣是一笑。
下麵卻連絲毫掌聲叫好不曾聽見。隻聽見風呼呼地刮,四周火爐啪啪地燃。
還有,血嘩嘩地湧。
染了衣杉,染了絹花金花,染了足下大地。
茫茫雪地一時間紅白交映,月光下無數顆人頭,從不同的方向朝著一個人,肆情地噴灑著紅色液體。
韓武呆在看台上,看著下麵舉世無雙的盛況,總算知道了自己的抗刺激能力有多強。比起這大染缸似的競技場,他之前灑過的那幾盆子血,實在不算什麼。
而至今為止貌似一次血崩都沒有過的韓貝貝——韓武偷偷往身後看了一眼,韓貝貝正帶著冷笑看熱鬧——這家夥難道那方麵冷淡?
“啪,啪,啪。”一片肅靜中,肖遙率先拍起了掌。拍完三聲,轉頭看著韓異點頭,“養得不錯。”
韓異驕傲地哼了一聲,回身去坐回榻子上,拿了他的酒杯,嘴邊溢出個邪邪的笑。
停頓數秒,尖叫聲叫好聲震天,看台樓子都微微晃動。人們一邊隨便抓著衣袖衣角毛巾手絹止血,一邊瘋狂地往前湧,以求再看得更清楚些,隻覺一輩子隻銷魂這一回,就算血漫大蓉、幹屍砌城,也無所謂了。
護在競技台下的壯漢和打手們忙拚了命地去攔,又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控製下局麵。那十七麵前的絹花都堆了好高好高,嚇得他往後退了好幾次被花堆逼到台子中央去。如果不是金花要最後才能丟上去決定勝負,隻怕現下十七都給埋了。
司儀搖搖晃晃暈頭轉向地爬起來,本來摸了張巾子出來要捂鼻子,見被擠得跟十七同站在台子中間的其小花,也是兩灣紅水流過俏容。隻得本著敬業的精神,冒著再次噴血的危險,哆哆嗦嗦,踏著花海湊過去,把巾子遞給她救急。
幾個少年少女跑上來,把絹花都先往四周攏了攏,給台中空出一片位置。
其小花便離十七遠了點站著,也不敢去看他。好歹是風月場上混得溜熟的花魁,理性十分,抱了自己那張琴,待血稍微止住了,便衝司儀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她並不是就必定輸了,南北之戰,一為色,一為藝,最後如果雙方持平,還要有段即興的表演。十七不過是贏了這第一場。
司儀這時候站直了身,衝下麵喊,“大家靜一靜,現下是才藝表演。先請,咳……”看向剛失了血麵容慘白的其小花,其小花搖了搖頭,看看站在幾步外的十七,“韜略樓韓十七。”
下麵頓時死寂,萬雙眼睛盯緊了十七,萬對耳朵豎得筋都快暴出來。
十七側了身子,偏著頭看著韓異,後者衝他點了點頭。
他便轉回身來,原地站定,表情還是有些茫然有些無辜的,橫起手中玉笛,緩緩送至嘴邊,唇輕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