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隻是月亮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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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隻是月亮不願意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吧。我還是個小孩子,怎麼能做你的妻子?”水月心幹巴巴地笑起來,從椅子上僵硬站起身來,一副隨時想要跑的樣子。
符中書微笑地看著她,想她找找手,安她的心說:“你不要怕,我不會強迫你的。你要是不願意就和我說,我會一直等著你。”
水月心卻更急了:“你這人真奇怪,我都沒見過你,第一次見麵,隻知道個名字,你就向我求婚……你不要和我玩了!”
“你其實是見過我的。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還隻有這小……”他比了一下,目光柔柔地看著手心下的高度,仿佛想起來了那個小小的女孩子,“你那時去昊天找你姐姐,沒想到迷路了,還被蘇白欺負。你蹲在樹林裏哭,後來看見我了,就拉著臉看著我,眼角上還掛著淚。我帶你出來找你姐姐,你跟我說長大了就嫁給我……”
“胡說,我怎麼不記得!”水月心臉色漲得通紅。她其實已經隱隱約約地想起來,那個站在古藤樹下籠著一層悠遠古意的男子,看著她的眼睛煙霧繚繞,那麼深,那麼沉,卻含著一絲柔和安詳的笑意。
仿佛夢境的記憶被一點一點地撕開,那些柔膩的回憶被細細地挖掘出來,曾經的那個好看儒雅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麵前,可自己都快忘記他了。
她已經喜歡上了一個大壞蛋,她怎麼還能嫁給他?那隻不過是孩子氣的玩笑罷了,他怎麼可以當真?
符中書明了地看著她,眼睛又懶洋洋地閉起來,悠閑舒適,帶著一點點仿佛酣醉的氣息。
水月心咬著嘴唇,忽然間掀開白紗出去。船外頭天朗氣清,煙花富麗地盛開在天空裏,長長的如流蘇的尾巴垂落天際。月亮那麼大,銀盤似地掛在天空裏,水月心卻忽然覺得它分外的刺眼。
她發現船舫已經不知不覺地駛到了河心。她望著河對岸燈火通明的世界,各色的妖精穿梭往來,她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著,身旁還有一個綠色衣衫的女子。
水月心猛地低下頭不看再看,手掌交疊地放在胸口,忍不住地顫抖。眼睛澀澀地難過起來,心口那麼痛,幾乎無法呼吸。她走回船中,低著頭沉默了好久,待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強顏歡笑的模樣:“你真的喜歡我?那就幫我把月亮摘下來吧。”
符中書緩緩地睜開眼,依舊是那副淡淡地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模樣,忽然間笑起來,萬分舒適好看:“隻怕我摘下來了,你更難過。”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就要看看真正的月亮。你把它摘下來給我。”水月心開始賭氣。
符中書無奈地搖頭歎息。宛如白玉的纖細指尖忽然挑起麵前青瓷酒杯裏沉澈的酒水。刹那間,剔透的水珠子慢悠悠地漂浮而起,仿佛連時間也停滯住了。水月心呆呆地看著那渾圓如水晶珠子的水滴在眼前緩緩上伸,閃爍著五光十色,映在她的眼睛裏卻如同淚珠一樣。世界忽然間漆黑一片,她不知道到了哪裏,眼前突然間暗下來,她連符中書也看不見了。四周如此安靜,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仿佛無助的孩子,正孤單地在黑暗裏尋找著寂寞的幸福。
眼前忽然又亮起來,有一道銀白色柔和的光芒從她背後緩緩照來。她看見了隱沒在光暈裏的符中書,他變得更像是書畫中的人物,素色的衣服融進柔軟的光芒裏,銀灰色的眸子卻那麼亮、那麼深,似乎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中。
她看不懂眼前的這個人。他隱沒在月光裏,腳下白雲似海。柔軟的黑發鬆鬆地垂在腦後,仿佛永無盡頭的黑夜。
符中書伸出手來,指著她身後的世界,如軟玉的手指甲顏色很淡,形狀卻漂亮得如片片剔透水晶。他對著水月心柔聲說:“去吧,它就在你的身後。我隻怕你不喜歡。”
水月心轉過身去。透過輕紗,她看見一片漆黑的天地裏有一輪氤氳銀白的月亮,四周被隱隱地照亮了,現出四周橫斜錯落的樹枝藤蔓。螢火蟲成群地飛過,螢火卻在月亮麵前黯然失色。
原來是譚宮呢。
水月心掀開白紗出去,她看見眼前巨大的水潭子上漂浮著一輪圓月,那麼大,即使抬起頭來也看不到頂端。她走過去,冰冷的潭水輕輕托起她的腳。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月亮麵前,伸手觸摸。手心裏傳來冷硬如冰玉的感覺,不是曾經雷天海執著她的手探過去的那個感覺。
那該是一團光暈的月亮,微涼的,觸摸不到實質,手心卻會有如流水的感覺。睜開眼,應該會看到一縷銀色水流從指尖流瀉而去,而不是現在這樣,仿佛觸摸到一塊會發光的冰塊。
水月心收回手,心沉甸甸地墜下去。
它不是我的月亮,我的月亮不該是這般模樣。它該是沒有實質的,撫摸過去,會在手心裏流瀉一汪銀白柔和的水流。
也該有一個人執著她的手帶著她小心翼翼地撫摸過去,鼻尖還能聞到微酣的酒氣。
那個叫雷天海,是個大壞蛋呢。
水月心呆呆地想著,忽然間水麵翻湧,她站不穩,身子一斜向著水麵倒去,卻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符中書抱著她,溫和儒雅地笑。
水麵裂開,也月亮也動蕩起來,銀白的光暈飄忽不定,照得整個檀宮一片暗影幢幢。忽然,有一個巨大的碧綠色身影從水底下衝出來,巨大的放著光的眼睛下是一截長長的紅信。
那是條巨大的碧綠的蛇,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泛著妖異光華的眼睛如同燈籠,紅信微吐,正一點一點地俯下身向她靠過來。水月心能聞到它身上的氣息,不似尋常大蛇陰冷寒酸帶著腥膻的味道,隻是微微的涼,仿佛初春的柔風,吹在臉上會有一陣輕輕的抖,卻不會凍到骨子裏去。
水月心很奇怪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怕它,反倒是很熟悉它似的,伸出手,在它巨大的腦袋上摩挲。巨大的碧蛇就在她的跟前,手心裏觸摸到仿佛冰玉的感覺,就如同那月亮一樣,有一股微微的涼,卻凍不進骨子裏。
大蛇很溫順地匍匐在水月心跟前,閃著光華的眼睛微微地合上,仿佛垂垂老人懶怠理人。符中書在水月心耳邊輕聲說:“它叫碧海,年紀很大了。按輩分,我也得叫它一聲老師。”
水月心仿佛沒有聽見,依舊緩緩地撫摸著碧海巨大的腦袋,忽然間笑起來,是真正的孩子氣的笑容:“你看,它多乖,一點都不吵不鬧。”
聞言,碧海猛然把眼睛睜開了,灼灼地盯著水月心的眼睛,可眼神卻仿佛是看著任性胡鬧的孫女,有一點無可奈何的寵溺。它看了一會兒,又懶怠地閉上了眼睛,舒舒服服地俯在水麵上盤卷起身子。
水月心懨懨地收回手:“連你也把我看成孩子,難怪他不喜歡我……”她從符中書的懷裏脫出來,跳躍著跑回船舫裏。她站在甲板上向著符中書招手,柔柔的月光鋪了她一身,照得她仿佛月宮裏踏著白雲下來的妖精。
“你過來啊……我要回家……就像你說的一樣,這個月亮我不喜歡,它不是我的月亮。這是幻術吧?你本事很大,長得也很好看,比那個大壞蛋好看多了。你脾氣也好,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是輕輕柔柔的,把我當成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你真的很好很好,可是我不喜歡,這不是我要的……我隻是想回去,我要去找那個人,哪怕他不喜歡我……”
符中書走過來,依舊和緩溫柔。他微微彎腰,銀灰色的眸子裏有一層霧蒙蒙的簾子,仿佛眼簾之中有一場下不完的雨。他輕輕地撫摸著水月心頭頂柔軟的黑發說:“原來你那麼喜歡他呢。”
水月心緩緩地偏過頭去,渾圓的大眼睛看著遠處水潭上的月亮,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你知道嗎?有兩個人和我說過截然相反的話,一個人說,我和他之間相差最多的是怎麼也追逐不回來的時間。而另一個人告訴我,我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時間,隻要我在他身邊待得久了,久的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和他在一起的,仿佛連體而生的孩子,那時候,他說不定就會喜歡上我了。一旦離開他,他就會痛,就像我現在一樣……”她按著胸口,那裏頭有一塊陣陣酸痛的軟肉,“你說,我該相信誰?”
“你能相信的隻有時間。”
“是呢。”水月心歎了口氣。
符中書輕輕執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記住,要是不開心了,可以來找我。”
水月心笑起來,看著眼前溫文儒雅的男子:“你真的很好,要是我當時沒有遇見他就好了。也許就和我姐姐說的一樣,我們最敵不過的就是永遠也回不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