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六章 永夕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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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已過,恰好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刻,魅渙鋪內多了一張矮幾和紅木躺椅。章靈惜半倚在躺椅上,優哉遊哉地喝著冰鎮酸梅湯解暑,手上還捧著本線裝本傳奇小說看得正起勁。
門口的銅鈴忽然響了起來,宣告著有客上門。
“歡迎來到魅渙鋪,請隨意看看。”章靈惜無奈地放下書,起身向來者走去。剛好看到情節發展的高|潮部分呢,後來到底會怎樣啊……
走進店鋪內的是一位年紀與紫羽飛相仿的少女,隻不過她的眼神太過憂鬱,少了份少女的純真,卻多了點與年齡不符的冷漠。
這女孩的身上一定藏著故事,章靈惜看了看她的眼睛,心中立即得出一個結論。
少女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隨即移開視線,來到鋪中的某個木架前。
章靈惜靜靜地跟了過去,隻見她從架子上幾排淩亂的小物件中挑起一把梳子,拿在手中端詳起來。
那把梳子是用某種特殊的玄色玉石製成的,在照入魅渙鋪內的陽光下,反射出奇妙的色澤,讓人仿佛迷失在深邃的夜幕中。
章靈惜輕聲道:“這是永夕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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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草木凋零,可這漸冷的季節卻絲毫阻止不了亭中那兩個人的歡聲笑語。
“這把梳子還真特別。”習紅依看著好友手中玄色的梳子,麵帶羨意道。
“很特別吧。”任采萌略帶得意地笑道,“這是我爹從西域帶回來的。”
“唉,你爹對你可真好。我記得他上次還給你帶回過西域的水果,很好吃呢。”習紅依輕歎出聲,“我爹從來不會想到給我買這些東西。”
任采萌道:“但伯父對你很不錯啊。哪像我爹,領著商隊到處奔波,常常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他的人影。”
“那倒也是。”
任采萌看了看天,輕呼道:“已經這麼晚了啊。我該走了,要不我娘就要擔心我了。”
“我也該回屋了,我爹交代我要把那支曲子給練熟呢。”
“對了,差點忘了。”任采萌突然將手中的梳子塞入習紅依手中,“這梳子就送給你了。”
“這怎麼行?這把梳子不是你爹特地送給你的嗎?”習紅依有些不敢置信。
任采萌笑了:“看你那麼喜歡它,當然是送你了,我可就隻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再說我爹這次去西域還帶回了不少好東西,也不差這麼一個。”
“謝謝你。”習紅依也笑了,將梳子握在手中,掌心有些發痛,卻也不舍得放開。
自從收下那把玄色梳子後,習紅依隱隱覺得有些事情漸漸不對勁起來,可是卻不知道這種異樣的感覺來自何處,自然也沒去告訴別人。
在寒秋的某個清晨,習紅依終於明白那種感覺所來何由了。
“啊!”習紅依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禁尖叫出聲。
這個人,是自己嗎?
習紅依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她不信鏡中那個膚色暗黃,兩眼無光的人是自己。她怎麼可能幾乎在一夜之間就仿佛是變老了幾十歲呢?
這是怎麼回事?
習紅依的雙手抓上已變得有些枯黃的長發,沒想到有不少發絲因她這一舉動而從她的指縫間滑落至地,讓她不由得再次尖叫出聲。
“小姐,你怎麼了?”原本站在門口的婢女嵐兒聽見叫聲,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你先退下吧。”習紅依鎮靜下來,出聲阻退了嵐兒進屋的舉動。
“小姐,任小姐來了。”嵐兒在離去前看見了正向這裏走來的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出聲提醒道。
她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習紅依納悶起來,一時忘了開口阻止。當她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與處境時,任采萌已經踏入了屋內。
“紅依,我……啊!”任采萌驚呼一聲,“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習紅依低著頭,帶著哭腔,驚恐地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采萌,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怎麼會呢?”任采萌笑著安慰自己的好友,“不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看了眼習紅依身後,正好發現那把玄色梳子靜靜地躺在銅鏡前。
終於起作用了。任采萌笑得越發燦爛。
習紅依抬起頭,隻見任采萌盯著她身後,臉上的笑容透出幾分詭異。
她回過頭,看到了那把梳子。想到前幾日那種異樣的感覺,她忽然覺得自己已將一切串聯了起來。
習紅依忽地站起身,一把推開站在身旁的任采萌,拿起那把梳子,冷冷地質問道:“是你,對不對?”
任采萌隱去笑容,愣在原地,似乎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什麼是我啊?”
“是你送我的這把梳子。”習紅依眼中蘊藏著怒火,“是你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任采萌被她吼的一怔,片刻之後又笑開了:“沒想到你還不笨嘛,紅依。”
“真的是你!”習紅依隻覺得任采萌的笑聲聽在耳中甚是刺耳,“你是怎麼做到的?”
“當然是那把梳子嘍。”任采萌淺笑著解釋道,“它是用一種特殊的玉石製成的,質地比普通玉石軟很多,本身就是一種慢性毒藥。隻要你用這把梳子梳頭,玉石就會呈粉末狀脫落,滲入你的頭發,進入你的體內。”
“你為什麼這樣做,我哪裏得罪你了嗎?”習紅依叫出聲來。
“西門顥璵。”任采萌恨恨地道。
習紅依疑道:“他不是快和你成親了嗎?”記得兩人的婚禮就定在下個月月初。
“他愛的不是我……”任采萌痛苦地閉上眼,忽又睜開,發了狠般地叫道,“而是你!”
“怎麼會,我一直都把他當哥哥看啊。”習紅依急道,突然腹中一陣絞痛,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之感,嘴一張,暗紅的血液從口中湧出,濺落在地上。
“嗬嗬,看來我成功了。你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任采萌見到此狀,臉上又出現了幾分笑意,“……日子不久了。”
“你……出去!”習紅依忍著劇痛,怒喝道。
“習紅依……”任采萌輕笑著離開屋內,臨走前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再見了。”
習紅依衝她的背影大喊:“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一揚手,那把玄色梳子便落入了窗外的草叢中,消失不見。
相交十多年的好友,從此刻起便成了永不再見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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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少女喃喃地開口道。
“嗯?”章靈惜一時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少女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果然不會有真正的友誼。為了另一個人,就可以拋棄,甚至背叛朋友。”
章靈惜笑了:“那也不一定啊。再說,這故事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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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自己的樣貌會遭人嘲笑,習紅依推說自己生了病,整天呆在屋中,也不準別人進屋來打擾她。嵐兒來送飯,她也隻是讓她把飯菜放在門口,待人走遠後,她才開門把飯菜拿入屋內。
看樣子,自己是活不了多久了……再次吐血的習紅依望著窗外淒涼的秋景,悲觀地想著。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習紅依的身體卻一天天的好了起來。她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死,反而還比以前更健康了。
習紅依迫不及待地走出屋子,呼吸著屋外的新鮮空氣,心情也歡暢起來。
嗬,任采萌,這下你可失算了。
習紅依笑出聲來。
不過自己明明是中了毒,為什麼會沒事呢?
“呀,小姐,你身體好了嗎?”嵐兒匆匆跑近她身前,高興地問道。
習紅依的思考被打斷:“是啊,我的病全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
“嵐兒,找我有事嗎?”習紅依看著她因跑步而泛紅的臉,微笑著問道。
“小姐,剛才有位公子讓我把這封信給你。”嵐兒將一直拿在手中的信遞過去。
“公子?”習紅依接過信,感到有些奇怪。
“是啊。他的臉色還很陰沉,可嚇人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習紅依抽出信紙,站在屋前的樹下看了起來。
……
紅依,你還好嗎?我是采萌。先別把這封信扔掉,慢慢看下去吧。
還記得那次我爹給我帶回的西域水果嗎?你說過它們很好吃。我爹後來才發現,那些水果被他的競爭對手下了五毒門的斷魂散。幸好這水果隻有我們兩人吃過,沒有太多人受害。不過斷魂散這種慢性毒藥隻有一種東西可解,就是永夕玄玉,所以之前我說那梳子本身是毒藥的話是騙你的。但這種玉石的確是以那種方式來清除你體內的毒素的。不過,解毒的過程卻會帶來副作用,我想你也知道是什麼了。
永夕梳不是我爹從西域帶回來的,而是一個人稱“千麵鬼醫”的人給我的。作為交換條件,他收我做了徒弟,我必須一直留在他那兒解毒並且學醫,不能離開那兒,也不準讓你來找我,因此我們以後或許就再也不能見麵了,這也是那天我說日子不久的原因。當時我故意騙你,也是為了能讓你不會太過傷心。原本我想藏著這個秘密一輩子的,但我卻忍不住想知道你過的怎麼樣,更不想讓你這一生都把我當做是仇敵。
我讓顥璵帶信給你,但今後我們必須一直留在“千麵鬼醫”那兒,他對你有些不滿,請你別介意。
還有,紅依,我們兩個下輩子也要做朋友。
……
嵐兒說得那個公子一定是西門顥璵,難怪說他臉色陰沉得嚇人。
習紅依拿著信,有點想哭,但又有點想笑。
原來是這樣啊……
誤會消除了,習紅依心裏卻泛起了陣陣不舍。
“對了,永夕梳!”習紅依忽然向窗前的草叢跑去,蹲下身搜尋了起來,“上次丟到哪裏去了?”
千萬要讓我給找到啊……
一個時辰後,習紅依終於在某叢枯草下找到了那把已蒙上灰的永夕梳。
她顧不得髒,將它緊緊地握在手中,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紅印,終於落下淚來。
“任采萌,我答應你,我們生生世世都要做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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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抬手去擦,卻感到手背傳來一陣濕意。她怔住了,自己是哭了嗎?
章靈惜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流淚。
“我想,我是誤會她了。”過了半晌,少女的淚終於停了下來,“我們還吵了一架,或許她不會原諒我了。”
“不會的。去道個歉吧。”章靈惜微笑道,“真正的友情很脆弱,但它卻又擁有超乎你想象的堅韌。”
“嗯。”少女點點頭,終於笑了,“還有,這把梳子我買下了。”
“好。”章靈惜接過錢,拿起梳子,走到櫃台邊包裝起來。
“靈惜姐……葉澈,原來你在這兒!”又有一個少女走入鋪中。
章靈惜把紙袋交給少女,回頭望去,原來是紫羽飛:“你們兩個認識?”
“那當然,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呢!”紫羽飛笑道。
“難道說……”章靈惜看了看葉澈,“你說得那個她,是指羽飛?”
“嗯?呀,差點忘了……”紫羽飛突然記起某件事,“對不起。”
“對不起。”兩句同樣的話在同時說出了口。
紫羽飛一愣,隨即又同葉澈相視一笑。
“沒關係。”兩人又一次異口同聲地說道。
“靈惜姐,我們先走了。”紫羽飛揮手同章靈惜告別,“小澈,你買了什麼啊?”
“等會兒再給你看。”葉澈將紙袋藏在身後。
“我現在就要看。”紫羽飛作勢欲搶,“上次我買得那對耳墜不是在第一時間就拿給你看了嗎?”
“好啦,先去我家再說吧。”
章靈惜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忽視,笑著看兩人吵吵鬧鬧地走遠,忽然轉身對鋪內的某個角落道:“怎麼樣,你放心了吧?”
魅渙鋪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著鵝黃衣衫,下身著淺綠曳地長裙的女子。隻見她點頭淺笑道:“是啊,再怎麼說她身上也有我一半的魂魄,該有這麼一劫。”
“還好已經沒事了。不過我還真想不到她朋友會是紫羽飛。”章靈惜歎道,“找到他了沒有?”
“目前還沒有消息。”女子道,“不過,我想他不會有事的。”
“是嗎?”章靈惜走到矮幾邊,拿起被丟在躺椅上的書,“上次他差點暴露了身份,現在又幾天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我再去叫幾個幫手吧,還有顥璵。”女子道,“畢竟危機一直都未曾解除過。”
“那麼就拜托你了,采萌。”
“別客氣了,當初你們不也救了我和顥璵嗎?”女子說完便隱入了黑暗之中,遁去了身形。
章靈惜又倒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倚回到躺椅上。
既然還沒有夏凡的消息,那麼她也不用太過擔心,至少還沒有壞消息出現,不是嗎?
章靈惜喝了一小口冰涼的酸梅湯,翻開那本傳奇小說。
結局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