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微昂著頭歎了口氣，看向淩華威的時候，我的目光中帶著懇求。
    “這次請您過來，一是想告訴您我的這個決定，二麼，是想請您在我離開之後幫我保護一個人。”
    淩華威輕抬了下眼皮，淡然而沉穩的聲音說了三個字。
    “林清吧？”
    我笑了笑，點頭。
    “嗯，是他。”
    用雙手捧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我有些感歎的說道。
    “這偌大的水雲天裏，除了您，對我比較忠心的就隻有他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離開而牽連到他。”
    “我知道，這個你就放心好了。”
    他端著茶杯輕輕的晃了晃，話語中的氣息也帶著些許感歎。
    “要是當年我也結婚生子的話，現在也該有個像他那麼大的孫子了呢。更何況，我老了，淩家也應該有個繼承人。”
    我驀然笑出了聲，不知道林清這次是不是應該算是因禍得福。
    隻是，若他以後真的能好好的，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
    和淩華威的見麵之後，休息片刻我便坐上了車，往承悅的方向去了。
    路上沒什麼事，便隨手拿起了一旁放置的今天的早報無聊的翻看了一下。
    平時的時候我很少看報紙這類東西，大部分情報什麼的也都是由慕容越整理之後才放到我的書桌上的，偶爾看看新聞，卻也提不起興趣來。
    隻是，這次看報紙，看到一個讓我有興趣的標題。
    而裏麵的內容，更是讓我的心髒在那一刻稍微的為之停頓了一下。
    康健被保外就醫了，而他保外就醫的借口是——潰瘍型胃癌，早期。
    其實我也曾經好奇為什麼我這個年齡就會得胃癌，但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了。
    胃癌，遺傳性胃癌……
    我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都被什麼重重的敲擊了一下。
    不疼，但是心悸。
    報紙無意識的從我手中滑落，靠在座椅中，我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
    我無法阻止，自己對死亡的畏懼……
    ……
    但淩駕於畏懼之上的，是茫然。
    茫然的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不是不能活下去，而是沒必要活下去。
    這世界，沒有我的歸處，又何談有沒有值得讓我繼續這麼痛苦的掙紮下去的理由呢？
    是啊！
    其實活下去和死去，對於我來說還是後者更幸福一點。
    麵對死亡，內心的一種坦然和一種畏懼，悄然凝結在了一起，然後構成了堅定而不可分離的整體。
    人活著就是這樣。
    被需要，所以活著；不被需要，所以死去。
    而對於我這種一出生就不被需要的人來說，就還不如，從沒有來到這世界，從沒有經曆過這一切的好。
    在有些木訥般的迷茫中與石我玉一起吃完了午餐，我一直都很努力的想掙脫那種茫然，卻又一直掙脫不了。
    餐後點心時，石我玉依舊著他滔滔不絕的言論，而我則是左耳進右耳出，偶爾隨便的含糊應答幾聲。
    “說到底我也不明白。”
    石我玉似乎看出了我的走神，有意的加重了語氣。
    “蘇淋漓，你到底為什麼要把這個位置拱手讓人？”
    我眨了兩下眼睛，讓自己的注意力稍微集中些，然後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說過的，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嗬嗬，你說的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他坐在我對麵，臉上帶著看起來很是溫和的笑容。
    但我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總是喜歡笑裏藏刀。
    說起來，他也算是聰明人，若非如此，我外婆也不會把他安插到洛家；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追根究底的挖掘我的決定之後的原因。
    因為聰明的人，都知道不能輕信。
    而他，則是想在我的回答中尋覓我的錯誤或者其他，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真正的信任我。
    隻是，還有一種人，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這次的猜忌完全是多餘的。
    因為我，是真的，不想再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掙紮下去了。
    太痛苦——我自己是，我身邊的人，也是。
    看著他，我淡然的笑了笑。
    “我曾經對淩老爺子說過，水雲天不是我的私有物。”
    輕輕的用食指在桌子上點了兩下，沉下眼瞼，我漠漠的說道。
    “你認為，我應該因一己之私，而毀掉蘇家幾代人創建的基業麼？”
    “哼，蘇淋漓，看來你不是膽小，而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毫無能力。”
    他的聲音裏帶著些輕蔑。
    對此我卻隻是笑笑，然後道。
    “能力著東西，並不是需要用多光鮮的外殼展覽在世人麵前才叫能力的。所謂能力，說白了隻是事情的結果。所以要是說贏了就有能力，輸了就是沒能力的話，也太膚淺了。”
    話到這裏，我忽然覺得一怔。
    說到“能力”兩個字，我不由的想到了當年康為行無意間說過的一句話。
    “‘能力’並不是別人稱讚出來的，而是實戰中磨礪出來的。”
    因為他說這句話之前有無意間說出過關於跆拳道的事，所以我理所當然的抱著這個信念去開始練習。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句話，到後來我的能力已經能考下黑帶的時候，我卻依然隻是把那條一直以來跟隨著我的白帶係在腰間。
    現在想想，覺得還真是可笑。
    自己，居然曾經想要得到那個人的認同——不僅是可笑，更是傻的可憐。
    “那也不是你考慮‘退位讓賢’的最主要原因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居然讓我有些他問到點上了的感覺。
    看向他，我再次聳肩。
    “我本來不姓蘇，而姓康。”
    “原來是真的！”
    這次他有些矜持不住的表現出了驚訝。
    “原來我也隻是猜到一點點，但你真的就是康曉曉？”
    “嗬，是又不是的好麻煩——這個問題麼，你信，我就是；你不信，我就不是。”
    我眨了下眼睛，然後用毫不在意的眼神看著他，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對他說。
    “你應該知道，康健被保外就醫的事了吧？”
    “知道。不就是因為胃癌嗎。”
    再次眨了下眼睛，我淡然平靜的看著他。
    “那你知道，胃癌其實是會遺傳的麼？”
    他一怔，盯著我看了好久才猶豫著問到。
    “難道，你……”
    “醫院診斷是潰瘍型胃癌，晚期。不過，現在可以再加上幾個字。”
    我挑起嘴角，笑的並不僵硬卻帶著譏諷。
    “遺傳性潰瘍型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