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宴會，見到兩個我最不想見的人，我忽然覺得心力交瘁。
    胃裏的痛感並沒有因為這兩個人離開我的視線而減弱，反而更甚。
    腳下發軟，我有些站不住了。
    “慕容，我有點不舒服。”
    張開嘴才發現自己在打顫，說這麼短的一句話上下牙齒就不由自主的碰到一起好幾回。
    慕容越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扶住我，低聲問到。
    “要回去麼？”
    我搖了下頭。
    “休息一下就好。這裏應該有休息室吧？”
    慕容越點了下頭，叫了一旁的侍者在前麵帶路，扶著越來越無力的我，一行人上了宴會廳的二樓。
    二樓單獨的小休息室中，我隨便找了個沙發坐下。
    胃裏的疼依然持續著，疼的我似乎除了胃，其他的地方都沒了知覺。
    慕容越有些擔心的看著我，秋萬俟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非雲則一臉的心不在焉。
    “洛非雲——”
    我並不是故意在叫他名字的時候拖長音引起他注意的，隻是因為太無力，所以不自覺的把最後的那個雲字說的有些長。
    不過，若不是那被無意拖了長音的雲字，或許他再過一兩個小時也不會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抿著好看的嘴唇，非雲微皺著眉頭看向我。
    我衝他一笑，雖然表麵上或許笑的還算自然，但實際上，這個時候我連動個手指都覺得極其費力。
    但我還是保持著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僵掉了的笑容，麵對他。
    我說。
    “洛非雲，這是你家的底盤，應該不需要我陪你到處逛吧？”
    聽完我的話，他怔住了。
    而皺起眉頭的人，換成了我身邊的秋萬俟。
    但秋萬俟並沒有說什麼。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到處逛逛。記得兩個小時後回到這裏就好。”
    說完這些，我不由的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半是因為胃疼的厲害，另一半——或許是因為不想看到他那麼欣然的離開的背影……
    我承認我自私。
    我想要他快樂，卻又想要把他困在我的身邊一步也不許離開。
    即便是我知道，他在我身邊，從不曾有過一瞬間的欣喜……
    “知道了。”
    我聽到他應了一聲，而後是走路的聲音，再之後是房門開啟而又關閉的聲音。
    睜開雙眼，我覺得有些茫然，有些恍惚不安。
    其實說讓他離開的那一刻，我真的想抽自己一個嘴巴。
    他若是，若是自此離開，便不再回來，怎麼辦？
    我不知道……
    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覺得心裏一陣空虛難耐。
    太多東西，我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抓不住。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說這整個世界都不屬於我，而我也，從不曾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毫無歸屬感。
    仿佛身體靠向哪一個方向，我空曠的心靈就會向哪一個方向坍塌。
    於是，我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不要靠向任何的方向。
    而我卻不知道，其實我腳下的地麵，也是在不停的下陷的。
    當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不晚，卻又因為這不晚而更另人畏懼。
    就是因為意識到的時候不晚，才會這麼明顯的感覺到一個人的無助與彷徨，才會覺得原來這整個世界，連一個自己可以依靠的地方都沒有——才會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隻是孤獨的一個人，也隻能，這麼繼續下去……
    “淋漓，不派人去監視洛非雲麼？”
    慕容越的聲音將我拉回到現實中。
    我努力的將視線對上慕容越，努力的扯了個微笑。
    “不用。他從我這裏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的。”
    點了下頭，慕容越關切的眼神依舊將我籠罩其中。
    “你，要不要看看醫生？身體哪裏不舒服？臉色白的這麼嚇人……”
    “暫時不用。”
    我衝他無力的擺了擺手。
    “我隻是需要點時間休息一下。慕容，你出去應付那些人吧……我好累，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看著我斟酌再三，慕容越還是以大局為重的點了點頭。
    “是。不過，要是真的太難過就叫萬俟通知我。我會盡快回來。”
    點點頭，我再次閉上了眼睛。
    聽到慕容越關門的聲音後，我才漸漸的將自己的身體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努力的將自己靠進柔軟的沙發背中，一動不動的忍受著那過分的疼痛。
    以前胃不是沒疼過，隻是從未疼的這麼劇烈。
    本就安靜的房間更安靜了。
    秋萬俟就坐在離我不遠，可以稱得上是我旁邊的地方。
    隻是，他一言不發，仿佛我是空氣，是透明的一般。
    而我此刻緊閉著雙眼，也根本無法看到他是在用如何的眼神看待此刻疼的隻能用蜷縮起身體的姿勢來減輕痛楚的我。
    良久之後，是我先開的口。
    我隻是想通過說兩句話轉移一下注意力，用這種方法減輕一下自己身體上的痛感。
    “秋萬俟，你為什麼從來不對我笑……”
    我有些顫抖的聲音脫口而出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因為那聲音不像是疑問，更像是乞憐。
    他怔了片刻才冷冷的回了我一句。
    “我又不是賣笑的。”
    聽了他的回答，我本來隻是胃疼，此刻卻生硬的又加上了一抹淡淡的心酸。
    “對不起……”
    這三個字我說的有些囁嚅。
    仿佛是希望他聽到，卻又不想讓他聽到一樣。
    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啊……
    淚水在閉和著的眼睛裏盈潤著，差點就淌了出來。
    而我，不知道那淚水是因為胃部的疼痛還是因為他的那句話。
    半晌，我又說了一句話，依舊是用那顫抖著的聲音說出的。
    我說。
    “秋萬俟，你知道嗎，自從認識你之後，你就從來沒對我笑過。”
    頓了頓，我又說。
    “秋萬俟，你知道嗎，洛非雲在我麵前笑過一次，卻不是因為我。”
    說罷，我愣住了。
    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刻我好像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我隻是以低低的音調，開口說了一句我在那一瞬間明白過來的事情。
    我說。
    “你們，在我身邊，都不會幸福……”
    因為我這句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說出的話，秋萬俟也半晌失去了回答的能力。
    其實，仔細想想。
    幸福離我那麼遙遠，我自己都得不到，又怎麼可能帶給身邊的人？
    “你喜歡，洛非雲吧？”
    沉寂半晌之後，秋萬俟這麼問到。
    我聽到這個問題隻覺得渾身一振，心悸不已。
    “喜、喜歡？”
    我茫茫然的重複著這兩個字，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些。
    那感覺，就好像是某種一直沉睡在心底的東西就要破繭而出一般。
    “喜歡——是什麼？”
    我睜開眼，有些迷茫的望著秋萬俟。
    他看著我一怔，然後抿了下嘴唇，道。
    “喜歡就是不願傷害，不想離開，想要獨占一個人的欲望。”
    我愣住了。
    傻傻的，深深的，怔住了。
    按秋萬俟說的，我是喜歡非雲的，對嗎？
    混亂……
    現在不止胃裏，連心裏也是混亂一片。
    喜歡？
    我？
    喜歡非雲？
    真的假的？
    又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暫時想不明白……
    隻是，心裏隱隱約約的有個感覺好像正在不停的告訴著我。
    真的——
    秋萬俟說的是真的。
    他說的是真的，隻是我一直沒意識到，或者不感承認。
    我，是真的，喜歡非雲的。
    我喜歡非雲，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真的！
    刺痛。
    就因為一切仿佛都是真的，所以才會覺得更疼。
    我喜歡非雲，那他呢？
    他喜歡的是金淼——安琪的未婚妻。
    他喜歡的是雲蕭蕭——那個拋棄了我的女人。
    他喜歡的人裏，根本沒有我。
    那縱使我喜歡他，又能怎樣呢？
    我？
    洛非雲？
    蘇淋漓——洛非雲？
    仿佛，除了“利益”兩個字，其它任何的詞彙都無法將我們的名字聯係到一起。
    仿佛，除了“利用”兩個字，我們根本沒有相交的任何點滴。
    我知道。
    我、洛非雲。
    蘇淋漓、洛非雲。
    注定沒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