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往生花開 第二章 夢魘(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今天是爹爹的生辰,很多人都來為爹爹慶祝,娘親說女眷不方便見外客,要我等在後園。我手裏捧著的“百壽圖”是給爹爹的生辰禮物,要等賓客走後才能交給爹爹了,心裏有點點的失落。
望著後園的池塘不知不覺的出了神,不知過了多久,再抬眼,脖頸已有些泛酸了,正欲轉身回房時,卻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眸子。就是這一回眸,便注定了一生的改變,也注定了一世的糾葛。一個男孩兒正微笑的看著我,他身上穿著月白色的錦袍,被月光襯著,顯得越發的光華,背著雙手,頭發被束得整整齊齊。
“你叫什麼名字?”聲音也很清澈,響叮咚的泉水擊打著水麵。
“你是小仙女嗎?”正當我尋思著要不要回答他莽撞的問題時,他又發問了。
我掩麵笑了,“我叫蘇紫瞳,不是什麼仙女!”
聞言,他也笑了,就在這時,有人在遠處呼喊“四殿下!您在哪兒呀?”
“殿下,您快出來,別嚇奴才了!”
他聽了,皺了皺眉,轉身匆匆離開了。
原來他是皇子,當今的四殿下端木錦鴻。
十四歲的這年,是我和端木錦鴻的第一次見麵,我萬沒有想到這一麵竟改變了我今後的人生。
我回房時,見到母親的院子掌著燈,難道宴請已經結束了?
帶著疑問我進了院子,卻看到娘親不安的身影映在窗子上,不停的來回踱著步。
我叩門進了屋,娘親見是我,忙掩飾心中的恐慌,上前將我攬在懷中。我能感到她胸腔的震動。我輕輕地拍著娘親的脊背,安撫著那顆不安的心髒。
轉眼間,我十五歲了,到了女子及笄的時候,生辰那天霜離哥哥來了學士府,送了一支木簪給我,上麵刻著櫻花的花紋,臨走時還拍著我的頭笑道:“我們瞳兒已經是大姑娘了。”
我的臉紅了紅,不敢抬頭。等他離開了,我才偷偷的追上去,看他離開的背影,心裏甜滋滋的。
爹爹下朝回家便喚我到書房,麵色沉重地遞了一個錦盒給我。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支帶珠穗的金鳳釵,看那那做工和質地絕對是上品。
爹爹絕對不會買這種東西送我的,我疑惑的看了看爹爹,爹爹隻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晚上,我聽見了娘親的哭聲。
從那以後,也許更早,我的生活開始了改變,我的家不再像原來一樣溫馨,我也不再是那個無憂的小紫瞳了。每天娘親都會很晚才熄蠟,而爹爹,則在沒進過娘親房門一步,書房的燈光總是亮到天明。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讓我如此擔憂,如此的惶惶不安。
半月後,隆恩浩蕩的聖旨來到了我們的府邸,我們修月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將我賜給了他的四皇子端木錦鴻。等到一年後,四皇子成年,便舉行大禮封為正妃。
叩首謝恩,我的心卻在隱隱的作痛,莫名的委屈,莫名的難過。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傳旨的公公和父親道了恭喜,又寒暄了一陣便離開了。父親握著聖旨的手有些發抖,臉上看不見一絲的喜悅,等到他發現我還在大廳時,看著我的眼神竟然是鄙夷和憤怒。我怔了一下,他,真的是那個曾經對我無比寵愛的爹爹嗎?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不隻是痛那麼簡單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讓爹爹如此的生氣。我好想霜離哥哥,好想見到他寵溺的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雲落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過布滿荊棘矮樹,如何越過雲落宮的結界的。我隻知道我想見霜離哥哥。
終於,在我見到那麼無比熟悉的玄色身影時,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再次以無法抑製的狀態湧現出來。我撲到他溫暖的懷裏,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而他就那麼環著我,任我在她的懷裏放肆的流淚。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我沒了力氣,完全支撐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便將我轉身抱起,飛上了櫻花樹。而我則自然的靠在他溫暖的懷裏,看著斷斷續續飄零的花瓣。
從未有如此的希望過時間可以靜止,我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停下來,讓我們可以就這樣看著櫻花,不必理會爹爹的惱怒,天子的賜婚,娘親的顧慮。就讓我們這樣的相愛,相守,不必再去相思!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見晚了,天邊的殘陽如滴血的鮮紅,我的心仿佛在流著同樣顏色的鮮血。整個櫻花林都被鍍上了一片血紅,那個顏色竟讓我莫名的有些亢奮。
娘親坐著馬車來接我了,我鬆開了拉著霜離哥哥的手,順從的上了馬車。
路程不是很長,每次我掀開窗簾,都會看見那抹玄色的銀白就在離我們不遠處,隱隱閃著光芒,那光可以讓我不再恐懼,不再掙紮,可是那哀傷落寞的眼眸,卻讓我的心微微的泛酸。
待馬車停在學士府門前,車夫掀起竹簾,我才發現,臉頰已一片冰涼。娘親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便下了馬車。
其實我的心裏一直想問,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是回答我的,隻有空曠的孤寂和久久無法釋懷的傷痛!
也許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著或多或少的無奈吧,我是,霜離哥哥也是。我們活著就要經曆這些,這是注定的,必須的。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冬天。院子裏已經記了厚厚的雪,我開始想念雲落宮。想念霜離哥哥,姨娘,還有那裏的一切。其實我知道,我隻是懷念那種被包圍的感覺,懷念那些關愛和關注。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爹爹了,娘親生病了,每天都要喝幾大碗中藥,我常去看她,她總是以藥味太重怕熏到我而趕我走。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那藥的味道,聞久了還會頭暈,惡心。每次我也不推辭,順她的意回房去。
自從那次離開霜離哥哥就再也沒有見麵,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沒有記掛我。其實我不該讓他知道我那麼的難過,我沒法出府見他,他也沒有偷偷來找過我。外麵又開始下雪了,有人在屋子裏間添了火盆,推了推紙窗,沒能推開,想是在外麵封上了。
有多久沒玩雪了,我不記得了,最後一次應該是在雲落宮。那時霜離哥哥化了原身,和我在雲落宮後山的空地追著玩。他玄色的皮毛比那不染纖塵的天之雪還要亮眼幾分。
半個月後,娘親終於可以下床了,但是看她的臉色並不好。我知道,姨娘的壽辰快到了,娘親想著和我回雲落宮給姨娘祝壽,下不了床的話爹爹自然不會讓我和娘親出府。
娘在爹的書房外求了一個晚上,本來就蒼白的臉凍得發紫,那唇上的胭脂襯得娘親無比的妖嬈,讓我想起小時候,娘親有一件紅色的裙裳,上麵繡著一隻紫紅色的孔雀,我隻見她穿過一次,記得那一天是上元節,爹爹早早回了家,吃過晚飯便帶著娘親和我去街上看花燈。娘披了件白色的大麾,更襯得那紅色的裙裝靚麗無比,街上的花燈晃得娘身上那隻孔雀似會飛一樣。
打那以後娘再沒穿過那件衣裳,而爹爹也再沒有和我們一起看過花燈。我真的很喜歡看娘穿那件衣裳。
娘親被凍傷了雙手,我用手爐慢慢為她暖著,娘的指甲變成了紫色,像塗了蔻丹一樣。我叫人去請大夫,可是等了兩個時辰大夫也沒請來。
第二天,娘的指甲脫落了,我小心的給那腫的像蘿卜一樣的手指擦著血跡,我小心的不讓我的淚水滴到娘的手指上。
我去找爹爹,沒有什麼通報,直接推門進了書房,爹爹在桌前寫著什麼,見我闖了進去,把筆拍在了案上。
“越發沒有規矩了,你娘怎麼教的你,進門不知道先敲門的?女子家如此放肆,成何體統?”又是那個厭惡的表情。
“姨娘壽誕將之,請爹爹準我和娘親去去賀壽。”我福了下身,低著頭不想再見到那個眼神。
過了很久,久到我的雙腿麻脹僵硬,久到我低下的後頸酸痛無比,久到就在我以為爹爹應該再不會放我們出府了時,那嫌棄厭惡的口吻對我說,“給你們兩日時間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