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五十三章 卻叫東風暗拆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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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奴婢認罪了,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請皇上賜奴婢一死。”
    玄蒔手上動作一頓,鳳眉一揚,狀似訝異的看向浣紗,眸中略有波光掠過,“方才死活不認,如今卻又如此輕易便招了,朕倒是好奇這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麼?”話梢餘音拖曳,說不出的好奇與玩味。
    他不顧浣紗一臉的驚恐之情,意態悠閑的拆開手中的信封,動作慢條斯理間若柳葉飄絮,仿佛這不過是一封的信件,卻在看到信的內容的一刹那,玩味的笑意的凝在了唇邊,眉峰不自覺的緊攏,額上的青筋隱隱閃動著,眸光若幽焰,隻聽他高喊道:“來人啊,給朕速將靜安王玄昕綁來見朕。”
    “皇上,一切真的隻是奴婢一人所為,不關靜安王爺任何關係。”浣紗劇烈的掙紮著,奈何左右太監力道太大,她一個女子哪裏敵得過他們的氣力,隻能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這一聲聲淒厲落在玄蒔耳中不見憐惜,反而更添了厭惡,尚公公曆經三朝皇帝,自然將聖意揣摩的極為妥帖,也不勞皇上親自動口,便先怒聲道:“還不將這賤婢堵住嘴,擾了聖聽該當何罪。”這一聲恫嚇,一旁的小太監哪敢不領命,也不去那什麼物什,直接拿出袖中布條就把浣紗的嘴堵住了。
    一時間,殿內又恢複了平靜,隻餘浣紗粗重的喘氣聲和掙紮聲在四周回蕩。聽的人心都不自覺的寒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騰地竄到雲姒宓心頭,臉上的笑意已少了三分優雅,反而多了五分勉強和緊張,有些僵硬的問道:“不知皇上傳靜安王爺,所為何來?”雲姒宓故意用了一個傳字,而非綁,意在暗示皇上要顧及皇家顏麵,無論如何玄昕都是一朝親王,如此莫名其妙就要將人綁來,似乎於理不合。
    長歎一聲,玄蒔垂下手,眼角黯然糾結,盡是痛心疾首,遲疑了片刻才道:“雲妹妹也不是外人,朕也不該瞞著你。但是此事朕實在是難以啟齒,還是你自己看吧。”
    玄蒔將手中的信遞到雲姒宓手邊,她小心的接過,眉目間極為專注。
    “靜安王爺親啟:
    奴婢入宮三載,蒙王爺諸多照顧,於此更是銘感五內。夙興夜寐不忘報王爺之恩。今有幸能為王爺所驅,奴婢雖不才,但願效犬馬之勞,以助王爺。王爺所付之事,奴婢幸不辱命,已將藥物下在太後日常飲食之中,不消一月,定會甍於昏睡之中。還有從欽天監得來的布人,奴婢已將太後那隻藏於安宜公主的房內,隻於當今聖上以作了結。
    大事將至,往王爺多多珍重,奴婢每日定會於東南角向天禱告,隻求王爺喜樂安康。”
    雲姒宓不可置信的放下信,明眸大張,折射出異樣的光芒,似驚似疑,“這怎麼可能?靜安王爺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怎麼會作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這……這其中定是有什麼隱情,還請皇上明鑒,莫要輕信了這信中的片麵之詞,使王爺落得不白之冤。”聲音促促,若珠玉磬盤,嬌顏之上擔憂之情昭然,向來處變不驚的心魂也因這突來變故而亂了陣腳,險些說出是有人陷害玄昕,毀了布置,可是她心中又如何能舍得玄昕遭受不白之冤,堪堪是兩難。
    “雲妹妹說的自然是有理的。朕從小便與十七皇叔交厚,又何嚐願信皇叔會這麼對待朕與母後。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證據確鑿之下,你教朕如何能不信。”玄昕背過身,扶著額角靠在榻上,心緒低迷,一字一句皆是心痛,讓人忽略了那隻修長的手下所遮掩的一雙龍目,朔洄遊之,似激流高越,大河奔流,何來有半分傷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女始終相信王爺是清白的,願吾皇聖明。”雲姒宓一福神,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厲色,轉瞬即逝,抬起頭的時候,還是一臉誠懇溫柔。
    “但願如雲妹妹所說。”玄蒔神態有些疲憊,精致的麵容滿是陰影,聲調中有三分無力,“今日如此波折,想是雲妹妹也累了,不妨先去暖閣休息一下。待皇叔來了,朕再派人來喚你過來。累壞你了,朕可不好向雲王交代了。”他勉強調笑了幾句,意在緩和氣氛,但是似乎成效不佳。
    雲姒宓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驚疑重重,如何還有心情與玄蒔周旋言笑,一聽他口中驅退之意,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一咬牙,嘴角綻開一抹弧度,雖是不夠自然,倒還算溫婉大方:“多謝皇上體諒,臣女這就下去休息。怒火傷身,於事無益,望皇上也保重龍體。”走的時候還不忘再叮囑幾句,明著是為了玄蒔著想,但是字裏行間還是存了替玄昕求情之意。
    雲姒宓帶著丫鬟朝著殿外走去,若是她在此事轉過身定會發現,玄蒔看著她的背影的目光是如何的深沉,洞徹的了然,算計的詭秘,還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從容,一點點沉澱在幽焰般的深潭裏,化為無形。
    雲姒宓一出了殿門,就停在走廊旁,吩咐道:“如今浣紗雖未落了罪,但也是在劫難逃了。縱她有再多的不是,好歹與我也是主仆一場的情誼。你們就去替我幫她收拾一下,待審完之後再去看她一眼,也算是盡了心意。”
    “奴婢才不去呢。”雲姒宓話音方落,離兒就抗議了,“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平日裏公主待他也算不薄,竟敢吃裏扒外,恩將仇報,陷公主於不義,差點就將公主害了。奴婢才不去看這樣的陰險小人,去了也隻會賞她幾個耳刮子。”離兒句句憤慨,對浣紗真的是惱恨甚深。
    雲姒宓搖了搖臻首,狀似對離兒的任性十分無奈,又感離兒處處為自己著想,實在是不好責罵,隻好對著另一個宮女道:“既然如此,那就暗香你一個人去看浣紗吧。離兒這丫頭是被我慣壞了,隻能偏勞你了。你與浣紗是同時進了我南跨院的人,想來這情誼還算深些,你就去替她收拾一下吧。以後你小心服侍,我是不會虧待於你的。”
    “公主仁厚。暗香這就去收拾。”小巧的臉上害怕的痕跡還未淡去,誠惶誠恐間生怕被浣紗牽連了。但是聽到雲姒宓如此一說,又有幾分安心。
    “好,你去吧。”雲姒宓看著暗香走遠了,才回過頭對離兒交代道:“你先一個人去暖閣,若是有人來問起,你就先替我應付著,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是,奴婢知道了。”離兒跟在雲姒宓身邊也不是一兩日了,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多問什麼。看著公主方才的神態,心中也存了三分明了。
    雲姒宓急急的繞過走廊,這方向不是通往長樂宮宮門的,反而是去偏殿的方向。
    名雖為殿,其實不過是一處長樂宮靠牆的地方,形如冷宮,少有人至。這些年太後年紀大了,也不愛走動,這偏殿就形同虛設,奴才們憊懶,自然也就不打掃了。
    雲姒宓去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殿的荒蕪,陰暗的屋子裏門窗緊閉,陽光透過大樹枝葉的鐻隙斜插進屋裏,一道風吹過,掠起無數細小灰塵,雲姒宓看了一下周圍,微微皺了一下細眉,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後,終是敵不過內心的焦慮,朗聲道:“客既如約而至,而主人卻避而不見,難道主人不怕失禮嗎?”
    聲調平緩,其中仿似又含了幾分怨意,似是真的在意主人的避而不見,或者是其他也未可知。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一道藍色的身影從殿後走了出來,藍袍飄灑,行走間風度翩翩,隻見他劍眉黑眸,挺鼻直唇,麵容俊美,那泛著磷光的深眸正似笑非笑的注視著她,眼角眉梢滿是風流倜堂,透著一股子邪氣。“公主誤會了,懷遠不是避而不見,隻是如今忽然感受到這詩經的意境,一時沉溺罷了。不過讓公主久候,實在是我的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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