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四十六章 蓬門今始為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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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掃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這是玉明若第一次踏進玄昕的掃雪軒,軒如其人,芳草圍道,綠意悠然,也不豔麗,隻是看著舒心爽目,一片霽色,雅致而不輸大氣。
玉明若看似含笑欣賞著這一草一木,內心卻是有些輕微的浮動,一起一伏的,對於玄昕還是把握不定。
“姑娘……”含秋輕輕喊了一聲,提醒著玉明若,語氣裏有幾分擔憂。“你……沒事吧?”
“放心,一時走神,無礙的。“玉明若寬撫一笑,麵上倒是平靜無波了許多。
含秋也不好再說什麼,遂隻好亦步亦趨跟在明若後麵,隨時注意她的情況。
玉明若來到書房前,輕扣了一下門,卻見無人來應,心下有幾分懷疑,左右看了看,仲景也不在,手上便有些遲疑,正是進退為難。
一陣風吹來,窗欞似乎未關緊,欲掩未掩的擺動著,發出吱呀的聲音,玉明若順著縫隙望過去,隻見一男子穿著官袍伏在案幾之上,似乎睡夢正酣,案上書卷半亂,時有風蕩漾而過,紙頁翻飛,案上之人卻是毫無所覺。
玉明若唇角不自覺的漾開,隻手推開書房虛掩的房門,轉過身接過含秋手中的參茶,示意她站在門外便可。
玉明若放低了腳步聲,慢慢走到書桌前,入目的便是玄昕毫無防備的睡顏,連官袍也未脫去,雍雅清俊的豐姿中蘊著幾分蒼白,眉間含著幾處褶皺,看得有些讓人心疼。她腦海中不禁閃過上一回他留宿瀛洲玉宇的情景,也是毫無防備的樣子,但是神色間卻是悲傷抑鬱到了深處,落拓醉酒,實是傷心人一個。
她順手將托盤放在案幾之上,輕輕拿起案上的白玉鎮紙,壓住紙頁,彈去卷上微塵。見風還是有些許的涼意,便又拿起架子上的一件殷赤家常外衫蓋在他的身上,一俯身間,目光卻是有些凝滯的徘徊於他在夢中都還要緊鎖著的眉宇,不自禁間,她輕輕的拂上他的麵,指間溫柔地撫過他的眉間,欲平去這一抹憂色。
佛說,他便是她的有緣人,但是他和她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雖是淡漠於世,但偏偏身處亂局,即使不通政局如她都知道其中的漩渦有多深。他來一日瀛洲玉宇,眉宇間有何時曾放下過煩憂。她欲以禪心相解,卻始終還是做不了那個解鈴人。
指間摩挲過他的眉,遊曳在他額間,順手拂過垂落的發絲,不經意間瞥到他眼下一層青黑色的暈圈,襯得容色愈發蒼白。明若的心輕擰了一下,手就停放在那一圈暈上,半天回不了神。
又一陣風吹來,惹得玉明若發絲隨風起舞,亂絲迷人眼,她眼眨了眨,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停留在玄昕的臉上,玉頰不禁有些赧然,正欲收回手,才一動,卻被那酣睡的人從衣下倏然伸出的手握住,半扇的眼簾慢慢的打開,黑曜石的眸子閃耀著星子一般的光芒,朦朦朧朧的望著玉明若,眼底若有若無的滑過……一絲留戀。
“阿若……”這聲喚不似平日的溫潤,多了三月春風裏的柔情,蘊著江南女兒紅的醇香,含糊間帶了絲般的纏綿,真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明若愣了愣,曇口半開,似是被玄昕突醒的舉止所驚,腦海中倏然空白,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望進玄昕眼眸深處的那道的幽光,似是看見了那日他酒醉之時看著她的樣子,身子忽然一激靈,從迷離中清醒,手上不禁重了幾分力道,從玄昕手中抽出。
玄昕本就是酣睡方醒,握著玉明若的手,也未用真力,她這麼一抽手,反而也將他往前拉了過去,一個踉蹌間,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倒是讓他的睡意全醒了。
饒是玉明若平日裏有多淡然,此時此刻也不禁慌亂了起來。“我……我沒想到你會……實在是抱歉。”除了這一句抱歉,似乎她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可說。
“算了,也不是你的錯。”喟歎一聲,玄昕從椅子上站起,披在身上的外衣瞬間滑落,兩人不約而同的彎下身子去撿,本是玄昕先觸到的,卻在那一瞬間忽然怔在那裏,而沒有動作,最後還是玉明若撿起了那件外衣。
“怎麼了?”玉明若有些擔憂的望著玄昕,“是不是剛睡醒有些暈眩?”
到底是太累了吧……
“不是。”玄昕接過玉明若手上的外袍,珍惜的拂過上麵的衣料,眼裏有一絲追憶,唇角勾起一道笑弧,這是那一瞬,又熄滅了。
“這是?”心中已經隱約猜到些什麼,但是玉明若還是問了出口。
“阿若,你看過你哥哥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什麼顏色嗎?”不答反問,玄昕抬起頭看著玉明若,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玉明若想了想,才答道,“是紅色。哥哥最愛紅色,所以每次都隻著紅衣。但是這一件是殷赤色啊,不像是哥哥平日穿的。”
記憶裏,每次玉明彝來的時候都是一身飛揚的紅衣,邪肆而近於妖,那一身的風采連女子也不及。
她問他為什麼要穿紅衣,這樣的顏色世間少有男子愛穿,難道就不怕被人取笑為女氣嗎。
他卻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隻問了一句,難道他穿著不漂亮嗎。
是真的漂亮啊,世間男子怕是隻有他才是最合適紅色,耀眼得片刻就能奪人心神。
玉明若微微的蹙起眉,心中的酸澀像泉水般突然湧了上來,別開眼,有些狼狽的躲過了玄昕的注視。
玄昕也沒有太過在意,隻當是她想起了往事,有些傷心不欲給他瞧見罷了,也不多做計較,沉吟片刻,才開口道,“這件外衣確實不是阿彝的,但是卻是阿彝贈給我的。”玄昕慢慢的將衣服收起,許是想起往事,眼眸深處帶著不自覺的溫柔笑意,“你哥哥從小就愛穿紅衣,而且穿的也比別人漂亮,所以上京城裏的人見多了,也見怪不怪,反而習慣了。有一次你哥哥非要我陪著他穿,可想而知,我當時有多麼不願,但是又不好拂了你哥哥的好意。於是兩個人都做了退讓,商議之下,他就送了我這件殷赤的。但是這件衣服我始終還是很少穿,最後還是被收進了箱子裏。以你哥哥的霸道,自然是不甘心的,莽撞的闖進我房裏從櫃子裏又將它翻了出來,掛在了書房裏,成日裏提醒著我要,但是我卻……”講到此處,玄昕的聲調一頓,似是講不下去,頭低了下去,玉明若看不見其中半分情緒。
她走到他身邊,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輕拍著他,空氣裏的氣息靜悄悄的,連心跳的聲音都忽然變得明顯,撲通撲通的,心緒纏繞著教人一時難以理清。
玄昕抬起頭望著明若,眼裏有憐惜,“你今日是有什麼事嗎?”
經玄昕這一提醒,玉明若方才想起還放在案上的參茶,心裏暗呼大意,趕緊將茶盞端起遞到玄昕眼前,道:“早上我聽含秋說你這幾日都很忙,早出晚歸的,我怕你累壞身子,所以叫人調了杯參茶給你。剛才隻顧著說話,都給忘了,幸虧有你提醒。”
玄昕接過參茶,淺嚐了一口,抿著嘴停在那裏,望著玉明若的眼裏有些異樣。
“怎麼?可是茶涼了,不好喝了?”
“不是,隻是想起了一個典故。”玄昕一口飲盡,放下杯盞道。
“是什麼?”玉明若有些好奇的問道。
玄昕似笑非笑的望著雲姒宓,唇角勾畫間流瀉出一股邪意,眼裏更是藏著三分戲謔,“阿若,你可聽說過梁鴻和孟光?”
“不知。”明若搖了搖頭,對於玄昕的提問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是東漢時一對有名的夫妻,最出名的就是那句舉案齊眉。”玄昕說著,順便還借著手中的茶盞做起了方才明若遞給他的樣子,果然是“舉杯齊眉”。
“你……”玉明若被玄昕話堵在那裏,一時間半句也應對不出來,看著玄昕笑睨著自己,想反駁幾句,卻是找不到什麼話好說,也不隻是羞還是惱的口中就犀利了起來,“子恒說笑了,不過是尋常的動作,你竟能聯想至此。莫不是每次丫鬟們給你端茶你都有如此輕浮的想法?”
辭峰略有棱角,一招回馬槍殺的玄昕有些錯手,苦笑間隻得暗歎明若的不解風情。
“阿若啊,你聰明一世,為什麼偏偏糊塗至此。”有些無奈,玄昕揉了揉額角,頗有幾分傷神的感覺。
玉明若實在是被玄昕看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總覺得今日的氣氛透著一股子的詭異曖昧,一咬唇,道:“時間不早了,我也不多叨擾子恒了,你切莫太過操勞。”終是還有幾分不舍,臨了囑咐了幾句,不待玄昕應答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非是輕浮,我隻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話音極輕,半是歎息,半是呢喃,沉澱著其中的情意,玄昕的臉上一片複雜。
她輕輕的帶上門走了,剛才的話似乎沒有聽見,看的玄昕眼神有些黯然,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玉明若一關上門,步子也不自覺的加快,神色間幾乎狼狽,不知是走了急的緣故,還是其他的緣由,心跳的更加厲害。
“姑娘……”含秋看著玉明若忽然從房裏出來,神色間很是倉促,連她也未招呼,不禁驚疑。
但是玉明若並沒有理會,恍若未聞,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含秋一跺腳隻好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