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吃晚飯的時候我又發現劉慧珍隻買了一個豬蹄燉，就說她：“我早晨不是給你說了要買兩隻豬蹄燉，你咋個就隻買了一隻豬蹄呢？你買一隻豬蹄燉是夠你吃還是夠我吃呢？”
    劉慧珍低著頭說：“大哥……我不愛吃豬蹄，我是想買一個豬蹄就夠你吃了，我不吃，你要覺得不夠我明天再給你買了燉。”
    我看著老實巴交的她，說：“慧珍妹妹我今天早晨不是跟你說了嘛，以後我吃啥子你也吃啥子，這叫平等，要不然我就不吃。你是沒有記住還是根本就不拿我的說話當一回事情，你就曉得隻聽你二叔的是不是？”
    我把她嚇住了，她臉紅、嘴唇發顫，不曉得該咋個跟我說話。我把燉得稀爛的豬蹄用勺子舀一半在她碗裏，說：“以後啊，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覺得咋個樣？”
    我看她眼眶裏全是水淚，曉得她委屈，就緩和地說：“我以前當知青，在我們知青點十好幾個知青搭夥做飯吃，不管男女都是平均主義，夥食好壞都是一樣的量分飯分菜吃。以後到了部隊不管我當戰士還是後來當幹部，全連的戰友們都是吃一口鍋裏做出來的飯菜。所以，我都習慣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說：“二叔說領導首長吃小灶，傷病員要吃病號飯菜……”
    “你咋個老是二叔、二叔的啊，我求你了慧珍妹妹，以後你不要老跟我說這是二叔說的、那也是二叔說的好不好！我心裏曉得我媽和你二叔現在又加上一個你都是對我很好，隻是你們都把我當成了一個殘廢人在看，我不要你們這樣對待我……我現在有工作、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做一個可以自食其力的人，我想你們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人來看。我確實有生活上的不方便，但我想做一個正常的人，想和你們一樣、想和你們同吃同住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所以，以後我們不要再這樣分來分去顯得好不一樣的好嗎？”我盡量壓製心裏的不痛快跟她好好說，她卻很委屈的流著淚。
    最後，她一邊吃飯一邊對我說：“大哥，你……你要是覺得我很笨……和不喜歡我……你叫二叔把……把我退回去……”
    我看著她說：“那你是不是也討厭我了……”
    她趕緊搖頭一口否認說：“哥，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是覺得你很好，好得不像我之前想的那個樣子。”
    我再一次很認真地看著她，她也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見我在看她又趕緊低下頭去，我說：“你真的願意一直幫我和照顧我，不嫌棄我少一條腿和一隻手？”
    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說：“二叔到我媽家來說的時候我媽是不願意的，後來晚上我睡到半夜被妹妹的哭聲吵醒了，我問妹妹哭啥子，妹妹一直不說話隻是哭。第二天我把妹妹拉到後山坡去問，妹妹才跟我說她好想考大學，我心裏啥子都明白了。等二叔再來我們家聽回話的時候，我就跟二叔說了我願意……”
    我終於明白了劉慧珍說的願意中的含義，我也明白了我媽說的那些“我們話說清楚了那就是明人不做暗事，那就是一個周瑜一個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才叫心甘情願。”的用意，我心裏很同情劉慧珍和她的妹妹。
    我說：“慧珍妹妹，我啥子都不會跟你二叔說的，你要願意就在這裏幫我，你要哪天不願意了隨時都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強留你在這裏的。”
    劉慧珍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說：“大哥，我不會走的，自從我妹妹在後山坡跟我說了她想上大學，我心裏就踏實了、就再也沒有其他啥子想法了。我跟你說老實話吧，二叔說你是戰鬥英雄，是國家和人民的功臣，應該得到照顧和有一個正常的家，我心裏曉得二叔說的是對的，但我下不了決心。最後叫我下決心的是我妹妹，我也想要離開貧窮落後的鄉下，我想給我的爸爸媽媽減輕負擔，我想要弟弟妹妹和我不一樣，我想要他們有繼續念書和出息的機會。這個機會二叔給了我和我們家，二叔還說你人很好、很善良，二叔還給我爸媽保證說，以後我們真結婚了，他會幫我們家翻新老房子。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我有了這個機會還能讓弟弟妹妹也有更多念書和出息的機會。我也不怕你說我有私心，我本來就是這樣想的，隻是我原本是不想跟你說這些的，我怕跟你說了你認為我是有目的的，你就不會要我了。因為，你為了國家都不怕流血犧牲，沒有後悔和私心，我卻有這些私心……不過大哥把你放心，我既然來了，我就是下了決心的，我願意一輩子都服侍你，隻要大哥你不嫌棄我，我願意和你在一起過一輩子……隻是你要嫌棄我，我沒有辦法……”
    我被劉慧珍說的話感動，我覺得劉慧珍很真誠、也很實在，哪個就沒有私心、哪個不為自己的前程和幸福去想、去掂量。我媽和唐叔那樣去想和做也是對的，我在心裏暗自下決心，隻要劉慧珍願意，我會把國家針對我的那些優待政策全都給她。
    為了緩解劉慧珍的壓力，我對她說：“今天管理局給了我們車隊兩張買彩色電視機的票，說是14吋的日本日立彩色電視機，其中一張是專門優待我的，我要要車隊就給我，我要放棄了明天上午整個車隊就抓鬮，你說我要還是不要呢？”
    劉慧珍看著我，說：“你們單位的事情你問我幹啥子呢，我不曉得。”
    我厚著臉皮說：“我們以後過日子你是一家之主，我當然要問你了哦。”
    劉慧珍收拾著碗筷，紅著臉說：“我不曉得，再說就算你不嫌棄我，以後過日子也是你當家……我啥子都聽你的。”
    我想了想，說：“那我決定要了！後天耍星期天，我們後天上午去逛人民商場，你再選一兩件衣裳和買一雙鞋子，我們再把那台彩色電視機買了。下午我們去我媽那裏，我們把那台電視機送給我媽他們，你說我媽和唐叔還有唐雨和唐小兵不曉得有好高興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