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馮副主任約我看房子那天，我媽說也要跟我和唐叔一起去。房子是真不錯，一樓最頭裏一套60多平米的兩居室，帶衛生間和廚房，水電氣齊全，媽和唐叔看了笑得嘴都合不攏，直說比他們寧夏街的房子好太多了。馮副主任說：“你們二老要是覺得好也可以搬過來和小王一起住啊，這樣也能相互有個照顧。”
    我媽笑著說：“領導，這樣不可以，這是組織和領導給我們家老大的厚愛，我們可不敢不沾這個光。”
    馮副主任說：“這咋個能說粘不粘光呢，王磊是你們二老培養出來的國家戰鬥英雄，你們也有功的。”
    我媽還挺有覺悟，說：“領導不敢這樣說，我們家老大是國家的人，是組織和部隊培養了他，”
    這房子原來的主人是市委機關一位領導的秘書，現在人家升遷當了正處級，房子就調整了出來。原來的主人是個講究人，對房子的維護很不錯，也做過一番裝修，人家搬走的時候連窗簾都沒有取走，真是仁義。最主要的是房子後麵還有一個20平米的小花園，有一個小涼棚，有花台和一個小魚池。
    馮副主任對我們說：“咋個樣，你們對這房子還滿意嗎？”
    我萬分感激地說：“領導，我……我當然是太滿意了，不過這對我來說肯定是大大超標了，會不會影響不好啊？”
    馮副主任笑著說：“王磊啊，你到機關工作3個多月了，你一個戰鬥英雄、國家的功臣，不居功自傲，不誇誇其談，幹工作兢兢業業、踏踏實實，領導和群眾都看在眼裏的，沒有哪個敢說啥子。我跟你說句實話吧，你這房子是機關黨組開會定下來的，我轉業到市委機關11、2年了，還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給哪位幹部職工安排住房上機關黨組會的。我們不說啥子照顧不照顧的話，這就是組織上和領導們對你的關心和愛護，也是你應得，沒有啥子影響好不好的問題。哪個要不服氣，別說叫他上前線去流血犧牲，就叫他去貧困邊遠地區支援工作幾年試試看……”
    唐叔說：“領導說的在理，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我們一家還是要好好感謝領導的關心和愛護。”
    我媽也很激動，抹著淚說：“我們家老大真是處處遇上好組織、好領導……”
    馮副主任給唐叔煙抽，唐叔說不會，馮副主任看著唐叔，想說啥子又沒有說，而後轉移話題對我說：“小王啊，我和齊主任都商量過了，考慮到你腿腳不方便，我們準備在你這個房子後麵的花園牆那裏開個門，再用水泥給你鋪一條小路通到前麵路上，把你屋裏到花園那個門坎弄一個小斜坡，這樣你出行就不用走前麵樓梯口，樓梯口那裏畢竟還有兩三梯梯步，以後你從後麵門出行也方便。這也是領導們為啥子要把給你的房子調整到一樓最頂頭這一套的原因，我明天就安排人先把水泥、磚和找的那一扇舊鐵門拉過來，我們早弄完你也好早一天住進來。”
    我趕緊對馮副主任說：“真是太叫領導操心了。”
    我媽還抹著淚說：“領導這麼忙還想的這麼周到，真是難為領導了。”
    唐叔對馮副主任說：“領導啊，我看這樣，我們就隻麻煩領導把水泥、磚和那扇門弄來，別的我們自己來弄，我就是泥水工。”
    馮副主任再次打量著唐叔，說：“你真的泥水工？”
    唐叔說：“我當然是泥水工，我在鐵二局房建段上班，這一點小活路我自己就弄了，不用領導再多操心了。”
    馮副主任衝著唐叔說：“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老哥是不是姓唐啊，你原來是不是在甘肅玉門當過兵？”
    唐叔有些驚訝，點頭說：“是啊，58年到61年我是在那裏當兵……”
    馮副主任一把拉住唐叔，激動地說：“哎呀，你就是唐開遠啊，你不記得我了啊？我跟你是一個連的，你在三排我在一排，那年你們王班長有1顆子彈找不到了，你做好事情給王班長頂了雷，被冤枉處理回家的是不是？”
    唐叔被驚得目瞪口呆，過好一陣才說：“這……這個事情我沒有跟哪個說的啊，就我和王班長我們兩個人曉得，我們走時候絕對沒有告發王班長啊！”
    馮副主任說：“我曉得你是沒有告發王班長，你走了後王班長也順利提了幹，半年後連裏翻修你們班住的那間土房子，在土炕縫隙裏找到了那1顆子彈。過了兩、三年後王班長禁不住自己心裏的自責和後悔，自己向組織上交代了這個事情，還請求組織處分呢。65年上半年我在團政治處當幹事，組織上還派我去了你老家找你，要給你糾正原來的處理決定。隻是當時沒有找到你，你們生產隊的幹部說你到外麵找事情謀生了，也不曉得你到底在哪裏。我隻好把團政治處給你糾正錯誤處理的決定移交給你們公社武裝部了，要他們以後找到你給你糾正。哎呀，真是沒有想到我們今天能在這裏見麵啊！哎，你們公社後來給你糾正了沒有啊？”
    唐叔整個人都木然了，問馮副主任說：“那……那不是王班長受到影響了啊？”
    馮副主任說：“也沒有受到好大的影響，畢竟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再說又是他自己主動交代的，當時就給了他一個嚴重警告處分。70年和我一起轉業的，他好像是去了玉門石油管理局。哎，你呢……”
    唐叔像是已經恢複了平靜，說：“王班長沒有受到好大的影響就好，我……我也沒有啥子，我們公社武裝部也換了好幾代人了，我糾不糾正都無所謂了。”
    馮副主任有些急了，說：“啥子叫無所謂哦，這是你的政治生命，你現在回公社去找武裝部，肯定還能找到我給他們那份團政治處給你糾正錯誤處理的決定，要不我抽時間陪你一起回去找你們公社武裝部！”
    唐叔笑了，說：“馮主任，我看這個事情就算了，我現在拿那個也沒有用，我一個平頭老百姓現在過得還好就對了，不給組織和領導添麻煩了。隻是今天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這個老戰友，對不住了啊，我到現在對你的記憶都還是模糊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