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就這樣開始了新工作，每天早晨唐叔都鼓搗（四川話：堅持、強求的意思）要推著我的手搖車送我去上班，我不要唐叔這樣，唐叔說：“老大，你不要我送就是看不起叔，就是不相信叔之前說過的話。”
    我說：“叔你天天這樣會耽誤你上班的。”
    唐叔說：“我們每天早一點動身，咋個會耽誤呢，我最多比以前多走一個小時的路，權當鍛煉一樣。”
    我心裏明白，唐叔是幹體力活的泥水工，他說這話純屬安慰我。好在馮副主任已經說了單位給我安排房子的事情，也就3個月吧，我也就沒有過多的堅持。為了不耽誤唐叔上班的時間，我一般都是提前快一個小時到汽車隊，到了汽車隊我也不歇著，打掃完值班室的衛生就去打幾瓶開水放在那裏，好讓司機們一來就可以泡茶。我把該準備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坐下來考慮和做好司機們第二輪和第三輪要出車的調度安排，每天下午我都提前做好司機們第二天一早頭一輪的出車安排。遇上哪個司機有難處，我也事先和別的司機商量大家相互謙禮一下，或者是調班頂替。我認真工作、謙虛謹慎，完全不敢擺我戰鬥英雄的譜，隻是牢記唐叔過去給我講的好事不敢做過了頭，該堅持原則的還必須堅持，最多老司機們說我幾句、埋怨我一下。畢竟我還不到25歲，又享受副科級幹部待遇，每個月工資下來要比長我10多歲的老司機們高出一大截，就算是人家說我幾句、埋怨我一陣也沒有啥子，有話大家說清楚就算了。
    時間一長我也熟悉了工作，和老司機們也都混熟了，大家也都還看重我，好多事情也能商量到一起去。3個月後馮副主任通知我說房子的事情弄好了，約我過幾天跟他一起去看房子。當然，為了房子的事情還是有一些老司機眼紅，說我一個剛轉業的軍隊幹部才來3個月就有了房子，而他們在機關幹了十幾年連房子影子在哪兒都沒有看到，我也不便跟他們去多說些啥子，更不好去理論一番。
    一天下午，唐叔下班早跑來接我，一進車隊像是聽見了有人在議論這事。唐叔不幹了，就在那裏和別人理論，說：“你們哪個要不服氣也去前線跟人家幹一仗，反正現在前線的仗還沒有打完呢，也正缺像你們這樣有經驗的老司機，你們也去前線丟一條腿和一隻手試試看！”說得那些自知理虧的司機馬山啞巴了。
    過後我說唐叔：“唐叔，你跟人家說這些幹啥子，人家說就讓他們說去嘛。”
    唐叔卻不以為然，說：“我就見不得哪個說你這些，好像我們就不是爸媽養的一樣，要以我的脾氣今天沒有給他們幾個放在身上就不錯了。”
    我笑著說：“唐叔你都好大歲數了，還說這些沒用的話，你要真跟人家幹仗未必打得過人家。再說你要是傷到哪兒了，我媽不擔心死啊？”
    唐叔還嘴硬，說：“老子天天幹水泥活路，手上就沒有兩、三百斤的力氣了啊，我保證能幹過他們。”
    之前，我一直都沒有跟家裏人說過單位要給我房子的事情，唐叔問我說：“你們單位領導真要給你房子啊？”
    我說：“有這麼一回事，是組織上和領導關心我，還說我不方便給我調整一套兩居室一樓的房子，昨天通知我說人家已經騰出了房子，馮副主任約我過兩天去看房子。”
    唐叔說：“你們單位組織和領導真是太好了，那你去看房子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要有哪些不合適的地方我來給你弄，保證要你出行更方便一些。”
    我說：“唐叔，不用那樣麻煩了。其實，我想就是圖個上下班近一點，以後也不用老是麻煩你天天來回跑了。”
    唐叔說：“你說這話才是沒用的哈，啥子叫老是麻煩我了呢！我跟你說啊，在家你是老大，在外你就是國家和部隊的戰鬥英雄、是革命傷殘軍人，你不要覺得虧欠了哪個？不過你有了房子，你媽肯定就要天天兩頭跑了，我得給你想一個辦法……”
    我笑著說：“我一個人住可以，用不著你們天天來回跑，再說你給我想啥子辦法哦？”
    “給你說一門媳婦啊……”唐叔正經八百地說。
    我沒有底氣地說：“我現在都成這樣了，還說啥子媳婦的事情哦。”
    唐叔推著車很認真地說：“老大，叔跟你說實話啊，我看我們找一個城裏的媳婦肯定是有點難，叔給你在鄉下努點力，我們就找一個鄉下老實勤快、身體條件好、又漂亮能幹的女娃子，最重要的這個女娃子要願意照顧你和跟你過一輩子，你看行不行？”
    我轉身看了唐叔一眼，說：“唐叔，你開啥子玩笑話哦，這樣不是要禍害和耽誤人家一輩子嘛？”
    唐叔笑了，說：“老大，你要這樣說我就覺得你不對了啊，啥子叫禍害和耽誤人家一輩子啊？你是國家和部隊的戰鬥英雄、是革命傷殘軍人，你選擇了工作和自食其力，沒有居功自傲，沒有叫國家供養和給國家添麻煩，這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能找到一個願意照顧你和你過一輩子的女人那也是應該的啊！哦，國家和部隊的戰鬥英雄和革命傷殘軍人就該打一輩子光混，就該孤獨一輩子啊，沒有這個道理啊，是不是？再說了，不管是城裏還是鄉下，是有一些女娃娃怕耽誤自己一輩子過不好、不願意，我們也不去說人家覺悟不覺悟的，換一個角度想人家和理解人家也對。但也不見都是那樣的，也許有覺悟的、有願意的呢？叔把話給你說明了吧，你這事情我都打聽好了，就按照你為國家打仗傷殘的這個等級，哪個鄉下的女娃娃要是真願意照顧你和你結婚過一輩子，按照國家政策就可以馬上轉成城市戶口，還可以安排一個合適的工作呢。哪個女娃娃要願意真心嫁給你，那都是她的福氣和有眼水（四川話：有眼光的意思）！你以為鄉下的女娃娃都是傻的嗦？國家出這個政策那就是啥子都想好了的，這叫兩全其美，不曉得我這樣說對不對哈，反正這樣即給國家少麻煩，又照顧到了你們傷殘軍人，使你們傷殘軍人也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你要願意了，叔回鄉下給你仔細地挑選，一定給你找一個最老實勤快、身體條件好、又漂亮能幹，還死心塌地願意照顧你和你過一輩子的女娃娃回來做你老婆。叔說了這一輩子都要照顧好你，叔這可不是在推卸責任啊，叔是真心想要你老大這輩子過的幸福，要你媽心裏也踏實放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