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六十一章來無聲去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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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三年,任師傅再次回到成品收發的崗位上。
便是在一周的期限時,班亮通知楊明舉領走鄭輝,並且,那個新增加的工作崗位——包裝保管員,也物色到了合適人選。班亮總算可以放心地坐在地磅房中的電腦前。
卻在一天早晨,班亮剛一進辦公室便發現辦公桌上端正地擺放著一張紙,昨天下班時,明明收拾好了桌子的,會是什麼?近前一看,是封信!潦草的字跡,是周凱的。班亮趕緊拿起:
“我走了,不回來了,謝謝你一年多的關照。我去山東找後爹要錢,他要不給我,我打算廢了他,也許我以後的日子就在監獄中過了,隻當我沒來過。
再見吧!
周凱”
不辭而別,這個倒黴小子!班亮把這封簡短的信遞給了朱愛國,他倒痛快:“走走吧,花花公子一個,再找人,絕對不能要光棍兒,沒長性!”
得,又得找裝卸工!周凱的離去之於百斯德就如同細沙入海,隻是在班亮心中引起了小小的波動。當初是想挑選一位機靈的男孩培養成如魏永順這樣嫻熟的叉車司機,卻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會在乎未來這樣的機會,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屑!你還在舉棋不定間,人家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真就應了朱愛國魏永順的預言。為什麼在對待周凱的問題上,自己竟然沒有他們看得透?僅僅是他特殊的家庭經曆?同情嗎?還是可憐?豈不是把工作與感情攪到了一起?單憑這點,班亮已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這一年多來並未真正進入部門主管的角色。
關於周凱的消息斷斷續續從宿舍裏傳來:他走前的幾天從好多人手裏借了錢,臨走時賣了所有的東西,包括床板,而未還一分欠賬。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滾吧,滾得越遠越好,能進監獄是你的造化!從此,再也不能心軟的對待下屬!別人的故事,誰知道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總愛被故事打動的班亮也許真的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鬱悶了一天的班亮臨到下班時接到鄭輝打來的電話:“下班後去吃飯,門口集合,喊上上朱愛國魏永順,我這邊還有孔令民郝飛。”鄭輝知道不報出主要人員,班亮是不會輕易參加聚會的,又知道魏永順在班亮範圍內的重要位置,並且魏永順在他任成品保管員期間也配合得相當到位。班亮爽快地答應了,以為相聚的原因除了他的工作調動外就是那二人即將遠赴內蒙。魏永順雖說一門心思想回家,他今天已經看出了周凱的離去惹得班亮悶悶不樂,又是他親自開口相約,便欣然應允。
還是路邊的狗食館。要上一大碗羊蠍子一盤老醋果仁一碟炸河蝦,大家夥便喝起來看。鄭輝孔令民屬一個年齡段,班亮魏永順朱愛國歲數相近,郝飛居於二者之間。都斟的白酒,班亮也沒推讓,魏永順隻得陪著。即便一點點抿,這二人依然紅了臉膛。郝飛看著魏永順班亮二人想起了那首齊秦的歌:九個太陽,被他臨場改編成了兩個太陽。
魏永順隻是笑,不時在桌下敲打一下班亮,壓低聲音說:“少喝點兒,眼都紅了。”
班亮看也不看他,即便口中盡是澀辣,也懶得動筷夾菜。附和著他們山南海北地侃,班亮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有一天也如他們這樣隨便一件事便興奮起來,多好。
散席時天已黑透。班亮還要回廠值班,推著自行車揉了揉太陽穴。鄭輝在眾人身後衝魏永順指指班亮,魏永順明白他的意思:“你們走吧,我送他,放心。”
二人目送著那四人拐上去往樓房小區的路。班亮回頭看看魏永順:“你也走吧,我得回廠值班。”
魏永順哪裏放心得下搖搖晃晃的班亮,想笑又不敢:“我先送你回廠,橫豎我騎摩托,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不用你送,我沒事兒,你走吧。”班亮知道應該拉遠與他的距離,一個周凱已經讓他多少明白了些上下級之間的相處之道:你沒有能力留下你認為可以為你所用的任何人,如果你對自己物色的對象有十足把握的話!班亮騎上車子,晃了兩晃,倒是騎穩了些。魏永順也不搭話,尾隨在他身後。
班亮心裏翻騰得難受,實在忍受不住停在路邊“哇哇”地嘔吐起來。魏永順支好摩托車,扶住班亮:“讓你少喝,你不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買瓶水都不能。
“回廠吧。”班亮突然間想起什麼似的,“你要再送,你就留下來陪我值班!要麼就趕緊回家!我沒事兒。”
魏永順想了想,撥通了老婆的手機,告之明天再回,現在陪著喝醉的班亮,離不開。老婆縱有一萬個不高興,奈何他陪的是自己的領導,也未說出什麼。
一進值班室,班亮便倒在床上:“樓上會議室冷藏櫃裏有水,你去拿兩瓶。”
迷蒙中,班亮沉沉地睡去……
當班亮醒來時,已是半夜,抄起枕邊的水一仰脖飲下了多半瓶。窗外的路燈照得屋裏明晃晃的,魏永順躺在靠外邊的床上輕鼾微微。班亮回想著晚飯後的情景,斷斷續續的連接不上,查看著辦公桌上的巡視記錄,各個夜班部門都已簽好了字,是魏永順替自己巡視的!坐回床上,看著睡中的魏永順又想到了周凱:要不是擔心你離開,我何至於急著培養新人,純粹雞孵鴨子白忙活。睡吧。
周凱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找你後爹算賬去了嗎?就你那瘦小枯幹的樣兒,能治服得了山東大漢?當個鴨子還差不多!玩去兒,你才當鴨子呢!打不過他,我有辦法。周凱從身後抽出一把錚亮的大砍刀。你想幹嘛?他是你媽媽的合法男人,你不能傷他!你還有弟弟呢,再說!你個混蛋小子,把刀扔嘍!班亮伸手就去奪周凱手中的刀,周凱一抽身,班亮攥住了刀刃。血淋淋的紅色,血紅色。班亮一陣暈眩,兒時記憶中讓班亮暈厥的血紅色。班亮啊的一聲喊出了聲,就驚醒了魏永順,他推推班亮。班亮一下子坐了起來,抹了把額頭的汗:“做惡夢了,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
“這麼大人了,還做惡夢啊。”魏永順暗中笑笑地看看班亮。
“又是周凱那個混蛋,他拿刀嚇唬我。”班亮閉上眼睛就是那把血淋淋的砍刀,索性睜開了眼。
“剛才你差點就掉地上,要不我躺你外邊吧,你再做惡夢,可以擋住你。”魏永順未想到夜中的班亮如此孩童。
“行。”班亮往牆邊挪挪身子。魏永順真就跨過了兩床間近十公分高的欄杆。二人並排而臥。
魏永順不知道他是否睡了,於有意無意間握住了班亮的手,想:這樣,你就不會再做惡夢。
班亮笑笑:“如果將來有機會,帶我去看看你家門前的淮河吧,最好是夏天,可以下水遊泳。”
“嗯,會有那一天的,白天我帶你到淮河裏玩,晚上你就住我家。”魏永順想起了家中的一切。
這樣的夜啊,再長些吧。
一車間如今僅剩下了空殼。職工們被調往內蒙的已動身前往,願意去其它車間的也安排好新崗位。鬱宏星成了光杆司令。而內蒙方麵就沉得住氣,從來不提索要鬱宏星之事。成天健早就聽說過鬱宏星身為主任時消極怠工的話,幾乎沒有誰與他合作愉快過,倒是職工們多是喜歡他的。楊明舉幾次試探成天健,成天健說:這邊缺幹活的,他以主任的身份過來,我支他都不硬氣,他高興不高興還兩說呢。主要是也怕他跟大夥合不來。讓他來,還不如再派倆樂意到這邊幹的職工呢。
楊明舉也就懶得再問。他有嘛事直來直去慣了,不知道成天健考慮哪方麵過於細致了,說話總是這麼雲山霧罩的,幹脆,鬱宏星愛幹嘛幹嘛去,反正老板不提安排他新崗位,我也沒法派他活兒,隨他便吧。
如火如荼的內蒙新公司工地上,此時已進入安裝階段的高潮。成天健整日裏罩著條白毛巾戴著頂草帽,那造型整得跟戴了頂日本鬼子的軍帽似的。直到現在,整個工業園區的路才有了些模樣。路之外,一色的黃沙漫漫,此起彼伏。大風掠過,路便隱去了蹤影。漸已連成片的在建工地群打破了已沉寂不知多久的廖曠之地,一晃,已是半年多光景。隻有園區管委會幾位當地人,讓你可以感受到這是在內蒙古自治區。那邊幾十裏外有個什麼喀嚓,這邊再走幾十裏外有個什麼旗。人們的名字更是個性十足:什麼什麼圖,什麼什麼巴根。反正,成天健一聽就頭大,興許日子久了,自然就會記住。好在管委會的領導們都說的一口尚可辨別的漢語,而那位主任又是漢族人,溝通起來比較順利。
每天都步行往返於工地與宿舍間,哪還有上下班的概念,即使躺在硬板床上,腦子裏也是工地上的事。全天候應對,這才是創業!隻是,自己僅僅是個打工者。他已經總結出了自己目前的狀態:麵朝黃沙背朝天,我是這裏大總監;付出終會有回報,齊心協力奔向前。
其實,成天健也不寂寞,從津騰公司開始往西一字排開三家工廠都起了規模。據說,第二家亞飛公司也是天津老板,且與楊寶營關係相當不錯;第三家環宇公司與百斯德公司也有牽扯,盛傳曾經租用百斯德公司三樓做辦公室的尤經理也持股份呢。成天健偶爾與那兩家工地上的老鄉遇上便聊上一痛,消息也便越聚聚多,他至少已經明白津騰公環宇兩家公司是親戚關係。明白了,該咋樣還得咋樣,依舊是各行其是,誰也過問不了誰的嘛。
唯一讓成天健心存芥蒂的是與韓增君的合作。他多是以跑外為主,所有的現場都交給了成天健一人。按說沒有正式投產,所有人的崗位都沒有個明確的分內分外規定,當初點名要他,想的是他電冷鍋爐全懂,當你向他提出某個問題,他的回答卻都是模棱兩可,等於跟沒問一樣。時間久了,成天健也總結出了規律:承擔責任的事兒,問不出個一二三來;要是無關痛癢的,他就開始發表長篇大論了。怎麼就默契不了?到底怪自己還是怪他?成天健一個人時,隻有暗自琢磨的份兒。一心盼望著董祿的到來,不時地就給老板打個電話,催:廠房這塊兒我還湊合,現在設備安裝到了關鍵時刻,我有點招架不住了。催得楊寶營終於同意了:行,一塊也讓鬱宏星過去吧,多一個人就多份力量,他橫豎在這邊也沒事兒幹。
當交接了總部那邊財務工作的郝飛與采購員孔令民隨同董祿一起——哦,還有鬱宏星——出現在籌備組辦公駐地時,成天健高興,總算見著老親人們了!將來的財務與采購負責人,真正與自己並肩的同事們。至於董廠,有項目則來,無項目就回,屬自由人。而鬱宏星呢,也隻有老板硬派他來,否則,成天健是永遠不會想起他的:與韓增君的相處已經讓他絞盡了腦汁,誰知這位鬱爺會否與自己步調一致?
成天健感覺自己就像是代理製片人兼劇務,董祿就是現場導演,韓增君兼製片人助理兼導演助理也兼劇務助理。沙漠中的這出戲,成天健隻盼著一切都趕緊進入正軌,那麼他才能真正行使一把手的權力。看來,這出正戲裏沒有鬱爺真就開不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