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五十章舍他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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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百斯德頂多還有兩三年幹頭的謠言開始在宿舍區內傳播著:要有合適的地方趕緊走人吧,百斯德屁眼兒都讓人堵死了還能活幾天!聽說想遷大沙漠去,SB才跟著往那幹去,比做監獄強不了嘛!就是有心想來百斯德工作的外地職工,也被老職工如此的言論給嚇跑了。
雖說已過年中,生產車間裏持續空缺的大量操作工崗位就沒有上齊過。許多職工都身兼數職,累些髒些,給錢就行,慢慢地,大夥也就不再盼望新人到崗。遇上任務量突然增大,人手緊張的劣勢才會突顯,車間主任們隻能到生產部中求援:得想辦法招人哪,人手差遠去了!而主管外地職工招聘工作的周傳福除了想方設法向老板申請漲工資之外真就沒別的辦法,而漲工資多是年初的事,這個時候想都別想,所以他多是嘴上幫襯主任們。
一日,周傳福在瀏覽報紙新聞時發現了一條信息:某公司在每年評選外地先進職工的活動中總會注入上萬元的資金,既提升企業形象又拉近企業與職工間的距離……心中頓生一計。先與董祿楊明舉念叨了,那二位都沒意見,周傳福才大著膽子向老板做了闡述:在全公司範圍內開展一次針對外地職工的選優評優學優的活動,主要是得有些物質或金錢上的支持,希望這次活動可以加強大家的凝聚力,為新入職的職工樹一些正麵的榜樣。得先得到您的同意,我好做預算,再詳細策劃活動的細則。楊寶營爽快地答應了。
如此,百斯德公司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評選先進外地職工的活動,在周傳福的主持下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倉儲部按人數比例隻分配到一個名額,雖說在內部會議上做了通報並圈定了候選人範圍,其實班亮心中的目標早已確定。偏就讓周凱在私下裏點明:“咱部門不用弄些這些哆嗦程序,你心裏定誰,誰不知道,肯定是魏永順沒跑了!大夥都知道,隻是不說。”班亮有時特煩他這張多話的嘴:“他就是你的榜樣!”周凱搖頭又擺手:“快打住吧,天天給領導涮飯盒,圍著領導屁股轉,打死我也不會。我打水是給這屋裏所有人喝,不隻是巴結一個人;我墩地,是因為我也在這屋換衣服,跟他不一樣。大夥都納悶兒,你跟他不像上下級,像拜把子哥們兒!”班亮拉下了臉:“你嘴裏多早晚能吐出象牙來,你就成人了!”“又不高興了,我一說你的紅人,你就給我臉子看,不說了還不行嘛!這世道,誰說實話,誰倒黴。悲哀啊,悲哀!”周凱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真就無法讓班亮下定決心培養他開車,總感覺他隨時都會消失似的。
班亮真的很欣慰領導們還能想出這樣的一個點子。因為工資相較同行業低得太多,班亮一直擔心如魏永順李青平這樣技術較為全麵的職工終有一天會流失。這個時機抓得太好了,隻是如果真想讓大家得到實惠的話,還是應該在提高職工待遇上下文章。依現在的趨勢,如果明年工資不做出調整,估計會有更多的職工自動離開。
白天的辦公室中紛亂混雜,班亮隻得回到家中利用晚上的時間整理關於魏永順先進事跡的報送材料。夜晚的寧靜讓班亮回憶起與魏永順從相識到相知的點點滴滴:未調入倉儲部之前,與他相遇,他多是一笑而過;成為一個部門的同事後,總會在不經意間與他那微笑中的眼神相遇。隻有他在私下裏提醒過自己哪哪該收拾清理、不能對大夥要求太鬆,隻有他在工作量巨大時主動投入到裝卸工的隊伍當中,隻有他可以做到與自己配合時僅憑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就可完成。麵對春節後人員嚴重不足的局麵,又是他千方百計介紹來三四位老鄉用實際行動給了班亮最大的支持。而對車輛一竅不通的班亮連叉車農三基本配件的名字都叫不上來,是他按時列出一張明細單,再讓班亮聯係采購人員……如今,班亮真的很享受有這樣一位隱形助手的存在,恰逢這樣的好機會,舍他其誰?
班亮投入得書寫著,整理好後已是午夜,隻剩轉天到單位打印出來。他要讓倉儲部這唯一一個名額憑借這份材料直接進入到廠級先進行列中!
當班亮於最後截止日期把材料交至周傳福手上時,班亮心中有了底:隻有這份材料是打印版且有兩頁。
周傳福當時眼前一亮,他看了大家的手寫版後,感覺都是一種腔調,看的過程中還要猜測字形判斷標點。魏永順的材料因為是打印版,讀著痛快,迅速在幾位領導間傳閱著,再觀其它,難找出一份可與魏永順事跡相匹敵的材料,魏永順便穩穩占據了一個“廠級先進”的席位!
班亮是在下班後的辦公室中單獨通知魏永順的:“我和朱愛國鄭輝商量了,一致同意推選你做咱部門先進職工的候選人。我相信你會成為廠級先進代表,也算是對你這兩年來支持部門工作的回報吧。”
“啥回報不回報的,我不在乎那些,弄得大夥都議論紛紛的,成啥樣子嘛。選別人吧。”魏永順回答得倒幹脆。
“晚啦,已經把材料交上去了,你想不當先進都不行。”班亮微笑地看著他。
“不是好幾個人都能參加評選嗎?”魏永順真就沒把自己當回事。
“現有的這些人當中,隻有你夠資格,我也是完全從工作的角度考慮,不摻雜任何私人成分。你不用多想。我也不瞞你,現在人心惶惶,我隻希望你能多在百斯德幹幾年,我承認廠裏給大夥的工資不高。”班亮也隻有單獨麵對他的時候才放下領導的架子,真誠地注視著他。
“你放心吧,這一兩年,我走不了。”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肋酸胳膊痛的,那天無意中稱了體重,才120斤,又瘦了,肋骨清晰可數,似乎這輩子都難胖起來。而每天中午打來飯菜後,班亮第一件事就是擇出肉片之類的夾到他的飯盒中,印象中班亮從來不吃雞。無論自己怎麼個吃法兒,就是不長肉。班亮對他超出上下級的關心,怎能讓他偷奸耍滑?而他也說不清自己為啥就喜歡與班亮在一起的感覺,也許是班亮以一種優越之勢在完成一種施舍式的給予,恰是這巧妙的令人無法察覺的給予就讓他近乎飛蛾撲火般的追隨。
周凱又鬼魂般地返回。班亮沒記得給過他這屋的鑰匙,他這個鍾點進來幹嘛?疑惑地看著如入無人之境的周凱,他徑直打開更衣櫃,有什麼東西忘記拿走了似的。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密談了。我拿煙來了,還有打火機。”周凱攤開手掌給他們看著,“我走啦,你們接著聊。”他神秘兮兮地衝班亮做著鬼臉。
“我沒記得給過你這屋的鑰匙,平時這個鍾點已經鎖門了,你怎麼進來?”班亮有些納悶兒地喊住他。
“跳窗戶。”周凱指指朝西的窗戶,“甭看是新窗戶,稍微一用勁就能掰開。我跳了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個子小記性也不好。”
“往後這屋裏再沒了東西,我就不用找別人了。”班亮假裝嚴肅地說。
“你快打住吧,我要是背著你拿過公家的一草一木,我姓你的姓兒!我就忘過兩回手機,忘過一回煙跟打火機,這回是從門口進來的。”周凱表情怪怪地瞧著班亮,“我得走了,不當你們的電燈泡啦。”
“倒黴小子,油嘴滑舌的。”從少年開始的家庭變故竟然沒在他身上留下一絲痕跡,這樣真是再好不過,班亮的視線轉回到魏永順臉上,“就是擔心你離開,我一直想找個機靈的男孩兒,培養他開叉車。周凱機靈得過頭了,總覺著他太浮躁。”
“我看他幹不長,聽他們說周凱天天在宿舍裏喝酒打牌,歲數不大毛病不少。”魏永順打從第一眼看見這小子,就認定他不是班亮要物色的對象。班亮一直認為開叉車是件美差——開叉車有嘛,往那一坐動動手腕動動腳腕就把活兒幹了!多少與這個臭小子的灌輸有關,幸虧有朱愛國臨時的現身說法,班亮才有點兒相信那也是個體力活兒。
“時間不早啦,我們回吧,白天實在沒得機會跟你說話。”班亮知道他歸心似箭。
魏永順伸了個懶腰:“最近總是胳膊痛,前胸也痛,活兒太多了。”
班亮趕緊從抽屜中摸出傷濕止痛膏:“貼上兩貼,晚上多揉揉,能不出去幹零活兒就別去了。錢不是一天掙的。”
“好麼,車間上24的歇班的時候都能掙個六七十,最多的上百,工資都不用動。跟他們比,就屬倉庫這幫上正常的吃虧。”魏永順撩起T恤指指痛處,讓班亮幫他貼好。
“別人我不管,你肯定去不了車間。”班亮承認他說的屬實,可已經適應了有他在的工作環境。
“我也隻是說說,我知道哪也去不了。”魏永順關燈鎖門,二人向廠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