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驕陽似火 第四十六章鬱悶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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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寶營聽完楊明舉的彙報後,沉默一會兒,說:“倒是挺有骨氣,我隻是跟周傳福程老師那麼隨口一說,要真實行末位淘汰,不都得淘汰幹淨了,就村裏那幾塊料!能盡自己所能完成各種指標任務,保證產品質量產量,主任的位置還是能繼續的,這是最低的要求。成天旺在這幫主任裏頭勉強做到剛剛及格,既然他這麼痛快地做了選擇,咱也不可能去他家裏請他回來,這麼多年,不就一個二爺例外嘛。”頓了頓,他接著說:“讓鬱宏星去一車間吧,頂替成天旺,他幹采購也四五年啦,該換換位置了。”
楊寶營也多多少少風聞鬱宏星的事跡,隻是一直沒有適合他的位置,沒想到成天旺半路隱退,既升了鬱宏星的職,又調換了采購員。他繼續說道:“鬱宏星的位置由現在的原料采購孔令民接替,把包裝物也帶過去;原材料采購這邊讓郝雙翔一個人幹就行,往後要是忙不過來,再加個內勤。”似乎他早就對采購人員的調整打好了腹稿,隻等合適的機會付諸實施。
孔令民與鄭輝年齡接近,自接替孔繁方任采購經理以來,總有一種未得要領的稚嫩感。倒是新近由小貨車司機位置提拔上來當采購經理的郝雙翔頗具一種外聯崗位的潛質,三十二三歲的年紀,能說會道,眉眼靈活,這半年來一起與孔令民分工從事采購工作。
楊明舉也早已對鬱宏星那種遇事總是欠主動且過於沉穩的態度有了看法,隻是礙於從小到大關係過於親密之故,也不好在老板麵前提及他,新的安排正好讓他徹底反省一回,隻怕他未準情願呢。他說:“我回去就通知鬱宏星吧,邊跟孔令民交接,邊熟悉車間。”
楊寶營說:“行,都交接好了,各就各位,車間生產可不能耽誤。輪到鬱宏星這班兒,你多上上心,他總得有個時間過程才能進入新角色。他要是有嘛想法,讓他直接找我,正常調動,不應該帶著情緒幹。孔令民跟郝雙翔這邊好交接,我會盡快讓孔令民過去找你。”
楊明舉快步下樓,一進生產部見鬱宏星正打著電話,便先跟坐在辦公桌前又在玩拇指轉動遊戲的周傳福念叨了新的人事安排:“一會兒,您跟鬱宏星談吧,這方麵的談話,您經驗比我多。”
周傳福笑眯眯聽明白了一切:“行,我跟他談,這邊好交接,都是些聯係電話嘛的。關鍵是生產車間麻煩。”他側臉見鬱宏星正起身喝水,喊了他一聲。鬱宏星進了這屋,周傳福指指董祿的位置,示意他坐:“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談,坐下說。”
鬱宏星心下直納悶兒:這麼鄭重其事的,能有嘛事?這兩天右眼皮總是跳,肯定沒好事兒。
周傳福迅速收斂了笑:“老板剛來信兒,這不成天旺不幹了嘛,決定提拔你當一車間主任,今天先跟孔令民交接你這塊工作,多早晚兒交接完了,再讓明舉領你到車間跟郝雙來一塊熟悉車間情況。就是這麼個事兒,挺突然的。”
鬱宏星哪有這心理準備,一時愕然:說是提拔,好聽唄!自己可沒拿車間主任當什麼好差事,哪如采購這攤活兒悠閑自在。雖說獎金不如主任們多,可油水足可抵得過!去?不去?不去,也就意味著走人。他沉悶地點了下頭,說:“我收拾一下東西吧,準備跟孔令民交接。”
楊明舉不時掃他一眼,那張本來就瘦長的臉趕上《非常六加一》的主持人李詠了,看來是不滿意這份差事。看他低頭黯然神傷地回到外屋辦公桌上,楊明舉也起身走出生產部。該去車間巡視了,至少先跟郝雙來打個招呼。
鬱宏星就覺著心裏有塊什麼東西往下墜,沉得難受。抽屜裏資料涉及的都是自己經營多年的關係戶,哪個與自己沒有金錢上的灰色交易,真的記不起,不可能都自然而然地轉到孔令民手中,讓他去開發新戶吧。萬一哪家多說了話,豈不太沒意思!這麼想著,手中就開始忙碌起來:隻要認為是不保險的供應商就從筆記本上撕掉,撕掉!還有名片。趁孔令軍還沒過來,鬱宏星把兩個名牌夾裝進了兩邊的褲兜中,兩手各攥著揉成實團的才撕下的筆記本紙頁,假裝出門去廁所拐到二車間幹燥塔操作間中,徑直到了鍋爐煤火孔前。爐灶中紅彤彤的火苗炙得臉上火辣辣的,他毫不猶豫地將捏實的紙團扔了進去,之於那旺盛的火焰,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然後是名片,本想連同名片夾一起扔進爐中,又改變了主意,一張一張的抻出名片,雪片似的扔入火焰中,就想起了舞台上玩紙牌的魔術師,此刻,他的眼中隻有那紅得耀眼的火。
臉被火烤得通紅的鬱宏星走出幹燥塔操作間才覺出已是汗流浹背,趕緊踅進臨牆的廁所中,沒尿也強擠了幾滴出來,然後點燃了一支煙,倚在門框上,眼望著圍牆外高出數米的繁枝茂葉。有歡快的鳥鳴,是一隻黃翅灰尾的鳥,在枝葉間翻飛著,聲音如此的奇特!自由自在的,多美啊。鬱宏星覺著自己已經恢複了平常之態,才邁開步子向生產部走來。
班亮忙碌完手頭的活兒,才聽剛備完原料進屋的朱愛國說成天旺辭職了,又涉及鬱宏星孔令民郝雙翔,亂七八糟地也沒說清楚。班亮坐不住了:昨天真沒見著成天旺遛,尋常日子裏,他不來倉庫這邊兩三趟、不與楊月富在這屋打個碰頭,根本不叫一天。如果真不幹了,怎麼一點消息沒透露,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嚴緊?迅速撥通楊月富車間的內線電話:“我說富哥,成天旺怎麼回事?怎麼有人說他不幹了呢,是真的嗎?”
“我也是剛聽說,你消息不比我靈通,我打他電話,他不接,不知道為嘛!”楊月富早上聽說成天旺的事便撥他的手機,接連幾次都是無人接聽狀態。
班亮相信了,馬上想到剛剛過去的持續一個月的培訓加考試。末位淘汰?既然他不接富哥的電話,自己也就沒必要打,如果他想跟這些人聯係,他會主動打來電話的。班亮這麼想著就離開辦公室,漫無目的地巡視著:半年時間走了兩位主任,這算正常的新陳代謝嗎?總感覺不像。其實誰走誰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連自己都是這張碩大棋盤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班亮迅速掏了手機。是成天旺:“忘了告訴你一聲,我走了。往後我們做不成同事,做好友。”
班亮毫不猶豫地撥通他的電話,以為他也會像拒絕楊月富似的拒絕自己,他卻接了。班亮劈頭蓋臉地問:“你也學會整詞兒了,走之前告訴一聲都不行,現在想起來發信息了?玩文字遊戲,我可不會。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到底怎麼了?”
成天旺沒想到班亮這麼在乎他的不辭而別,心裏淒然一笑:“好吃的果茶,誰都不想撂筷兒。我沒能力吃這碗飯,走吧,別讓你大表哥說出來,那就沒意思了。我尋思著自己到哪都能掙這倆眼珠子。往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你可得給麵子。”
“有這麼嚴重嗎?你跟孔祥銀不一樣,沒到非走不可的地步!”班亮想象不出成天旺哪來這麼大的壓力。
“我自己難受我心裏清楚,到現在這一步,嘛也別說啦。有文化的人想擠了大老粗,還不好辦嗎。要真有下輩子,我他媽的非考上大學不可,咱也當回文化人。”成天旺的笑中透著份悲涼。
“我多早晚擠了你?”
“沒說你!你就這麼一聽。我話撂這,楊月富也長不了,你信嗎?咱可以打賭!”成天旺就這麼直截了當。
“別瞎說,你跟他關係那麼好,你還說這話,真不夠意思!”班亮真有些生氣了。
“不是我咒他,是他那脾氣讓上頭不待見,除非他改。你也知道富哥那句名言:(楊月富說自己的脾氣)到上床板那天也改不了!我才剛覺出來,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廠裏還不怎麼議論我呢,我可沒有孔祥銀那些花花新聞。你們好好幹吧,百斯德地發展還指望你們呢!”成天旺毫無底氣地哈哈一笑。
“沒人議論你,該幹嘛幹嘛,都。剛才忙嘛了,不接富哥的電話,你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班亮心中最後一點與他有關的疑問。
“剛才睡覺了,起來一看手機讓老大打得沒電了,我想著先給你打個電話吧,跟老大暫時沒嘛說的。過三不過五,我們就得坐一塊喝酒,你來嗎?”成天旺仿佛已走出了辭職的陰影。
“不去!一不會喝酒,二不會抽煙,還不如在家看會兒書呢。”班亮沒好氣地說。
“不來拉倒,我現在是無業遊民,隻有自個待見自個了!”成天旺喪氣地說。
“過過吧,肯定有機會坐一塊兒,我這傻了巴嘰的樣兒,你還不知道嘛。”班亮心裏平靜了許多。
“你傻,誰信!是鬱宏星替我吧,孔令民替鬱宏量?”成天旺竟然連他走後的消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剛聽說,你消息夠靈通!”班亮嗬嗬一笑。
“咱有人兒!”成天旺的笑自然好多。
二人又閑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