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剛過，離開百斯德四個月之久的應用工程師章雲新意氣風發地再次出現在白工辦公室中，一同報到上班的還有章工那位身材高挑容貌出眾的女徒弟石曉紅。
    章雲新如此向白工介紹著石曉紅：“應用方麵技術相當全麵，經驗豐富，也可擔任客服工作。老板已同意先安排到樓下檢驗室工作，有可能過不了多久還有新人來幹檢驗工作。”
    白工也確實在幾天前聽老板念叨過章雲新的事情，據說是李工又從中周旋，一切都在春節前都談妥，所以便有了今天一雙男女同來報到的鏡頭。初次見麵，這位石小姐便當著白工的麵對章工噓寒問暖，明明都已是已婚人士，整得跟一對正陷入情事中的男女似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齡都小不了多少的石小姐如此對待她師傅，白工渾身不自在，簡單交待幾句：“檢驗那屋的工作你就全權負責吧，還是那仨姐姐，昨天下午我就跟她們說了，也不用再介紹。我得到小試那屋看看。”趕緊抽身離開辦公室，既有人承擔起檢驗室的工作，又同時增添新人，該是近期工作上最大的寬慰之處了吧。反正憑自己這張嘴是萬萬不敢提出同時增加兩個操作工名額的，也許老板另有安排。
    章雲新上班第一天便換好全套工作服投入到一樓的實際工作中。三位姐姐對他基本沒有任何陌生感，卻未料到他的女徒弟成為了這屋裏的一員，這下好——三個人的工作四個人幹，倒要看看章工怎樣安排。
    韓國合作方代表黃先生帶著翻譯小金走進生產部與王大爺談起下一步工作打算：“因為近一段時間任務緊，需要檢測的樣品比較多，是否可以從貴方抽調一位檢驗員到樓上韓國方檢驗室中幫忙一段時間，也算是工作上的交流吧。可一人從頭到尾，可多人輪換。韓國方也正在尋找合適的人選補充進來。還有，是否可以考慮夏天的時候調整一下作息時間，去年時，韓國方通常都是天黑才離開，而夏天時貴方五點鍾就下班了，五點到八點天黑還有這麼長的時間，有的時候韓國方的工作人員有事情也隻能等到轉天。之所以春節剛過就提出作息時間的問題，是考慮到相關領導得研究磋商，會影響到全公司員工。對於給貴方帶來的諸多不便，請多包涵。”黃先生每次到這屋來都是笑容可掬，臨走時也不忘躬身示意。
    王大爺回複道：“等一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你們。”喊過楊明舉，問道：“你也聽見了，有嘛想法？”
    “咱能有嘛想法，聽老板安排唄。檢驗那屋不正好有新人來嘛。調整上下班時間，隻要上邊一句話，五一就能實行，生產係統受不了嘛影響。”楊明舉一副虔誠的下屬相。
    這樣的事情在老板看來再平常不過，便爽快地答應了，隻是囑咐王大爺讓白工調配好人手，認真對待這次難得的技術交流機會。
    白工得到消息後趕緊跟章雲新商量具體的人員安排，結果便是先讓技術最全麵的於姐上樓幫忙，後邊再見機行事。卻未想到於姐鮮明地亮出了自己的觀點：“既然大家都掙一樣的錢，應該考慮大夥輪流上去跟韓國人幹，不偏不向。先甭管韓國人那邊的活兒是輕省是累，到時大夥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話就讓人受不了，都交待好了，我上去幫忙，心裏還踏實些。”
    白工自然說不出什麼，章雲新也隻得認可。開小會吧，把今後的編排順序列出來，當然也包括石曉紅，輪到她時已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雖然她心中也忐忑了一回，怕在國際友人麵前露怯，那就沒有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章雲新嗬護了，弄不好還會讓老板知道自己的底細。章雲新私下裏安慰著：放心吧，沒準三個月後就不用上去人幫忙了，他們也在招人。石曉紅才略略心安。
    於姐上樓給韓國人幫忙的第一天，石曉紅照常在樓上辦公室中磨蹭到8：30才下樓，一進檢驗室感覺不大對勁——跛腳鄒姐跟鬱宏星媳婦坐在圓凳上完全一副嘮家常的模樣，對於剛剛進屋的石曉紅看也不看一眼。章雲新緊隨其後也進了屋，一見這架勢便看出眉眼。
    以往是這三位姐姐每天早晨輪流到車間取樣，通常這個時候取樣人員已經到車間。今天沒了於姐，那二人肯定有想法，單等著章雲新現身。章雲新微笑著對二位姐姐說：“喲，今兒怎麼還沒取樣去，該輪到誰了？”
    “老於！”接話是的鄒姐。去年在百斯德工作的一個月中，章雲新已經領教了這位鄒姐的風格——直率得特殊，從來不給上級留情麵，隻因為董事長是她丈夫的親伯伯。
    “於姐從今天開始到樓上韓國人那裏幫忙，誰排在她後麵？”章雲新依舊笑模笑樣的。
    “我！”還是鄒姐搭言。
    “那就請吧，也不早了。”章雲新看著鄒姐的側臉。
    鄒姐慢慢扭臉看看章雲新，許久才開口：“那石姐排誰後頭？”
    章雲新就知道這二人是衝著石曉紅來的，看了一眼始終站在一邊的石曉紅，說：“她剛來時間不長，熟悉一段時間吧，先辛苦兩位了。”偏偏石曉紅就在私下裏跟章雲新撒嬌似地說過不去車間取樣，太髒。
    “跟我們取一趟回來，就全熟悉了，還用得了”一段”時間？”鄒姐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今天先取，回來咱再商量後邊怎麼排，再耽誤就太晚了。”章雲新心裏已起了火，表麵上還得強裝歡笑。
    “石姐不去，我就不去，我好歹還算個殘疾呢，要照顧就一塊照顧！”鄒姐看也不看章雲新，輕輕地撣撣褲腿兒。
    章雲新臉陰了下來。
    石曉紅沒料到這個跛腳鄒姐如此牛氣衝天，竟然不把頂頭上司放在眼裏，那以後自己在這屋豈不如踩鋼絲？趕緊接過了話：“我跟鄒姐去吧，今天就算鄒姐取的，明天我正式開始取樣。”
    章雲新內心一萬個感激。這個鄒姐，連白工都不跟她計較，自己又能拿她怎麼著？好在合理安排到她身上的活兒，她完成的跟那二位姐姐無異，隻有在出現“些微”的不公時，她才會本色盡現。要不是這次老板答應了自己提出的所有條件，就衝民營企業中撕扯不清的裙帶關係，自己也不會來這裏趟渾水。石曉紅是自己原先那家國營企業中接收的第一批學員中姿色最出眾的，或是因為處久了的緣故吧，基本上已經形成了無話不談的異性好友，就連她家庭內部的事情都會透露出來，言談中也帶出了對自己丈夫不懂趨炎附勢的不滿。而這次來百斯德，她在交通方麵相當不便，至少得提前一個小時從家裏出來才能趕上早七點準時發出的班車，可為了能跟自己最佩服的領導加好友在一起工作，路遠一些算得了什麼。
    鄒姐慢慢站起身，戴完帽子戴口罩，把整個頭部捂得嚴嚴實實：“抄家夥，走！”
    石曉紅也如鄒姐那樣全副武裝著自己。鄒姐順手從門後抄起取樣器，一跛一跛地邁出門檻。石曉紅緊跟在後：“我拿著吧。”
    “這個沒多重，誰拿著都一樣。”鄒姐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由檢驗室人員負責取樣的車間包括二車間、藍R一車間及藍R二車間。在早以前，三車間的樣品也歸這屋，從今年春節後，韓國人自己成立了檢驗分析室，如此，百斯德檢驗室便減掉很大的工作量。
    2002年3月1日上午9點時分，從技術部小院中走出兩位取樣品的姐姐，一位一瘸一拐，另一位風姿綽約。雖說麵部隻露出兩隻眼睛，那行走起來的鮮明對比，讓過往的職工不免駐足觀望一回。就有如成天旺者站在車間門前眼睛一直盯著這二人，直至她們走到身邊。
    成天旺已與這位小自己一歲的石小姐見過兩麵，僅拿眼一搭便斷定此女為性情中人。真想不到才上班第三天就跟著下車間，不禁撲哧一笑：“今天晚啦，怎麼改倆人取樣了？”
    “開會了。”石曉紅鶯聲燕語般地聲音聽得成天旺心內癢癢的，“明天我就單獨取樣了，今天跟鄒姐熟悉一下。”
    “還以為往後就四個人幹了，才高興兩天就把老於調樓上去了，裏外裏，我們還是仨人。”鄒姐指指取樣的車間後部門口。
    成天旺跟在她們身後：“要不是上頭要求嚴，我讓幹活的取樣子就行，還用你們二位登梯爬高的。”
    依文件規定，所有的成品取樣必須由檢驗員親自到混配罐罐口罐底至少取到三個位置，即便如此，化驗出的結果也有程度不一的偏差。每個混配罐都有3米高，那又窄又陡的樓梯上也布滿了染料粉塵。鄒姐腿腳不方便，不也是如此堅持了三年，她取回全部樣品，隻比於姐鬱宏星媳婦慢十分鍾左右。
    鄒姐邊取樣邊向石曉紅介紹著。僅這樓梯就讓石曉紅皺緊眉頭，下樓時，看看那鮮亮的扶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成天旺一直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們，直到她們都下了樓，嗬嗬一笑：“你們檢驗的個個先進，一點不耍滑，我服。”
    “今天沒工夫跟你瞎搭個，出來得太晚。”鄒姐引領石曉紅徑直向藍R一車間走去。
    成天旺的目光始終在石曉紅那一扭一扭的腰身之下，不時動動下巴：有意思，比自己屋裏的水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