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樓先阮羅沐浴完畢從浴池裏起來，自然有奴才給他穿上衣裳，按照時間，他該去批閱今日的奏折，禦書房這種地方，向來除非皇帝召見，否則一般人不能進入。
    但是：“你與朕一道去吧。”
    禦書房向來是皇帝看奏折的地方，阮羅這身子的記憶裏，這地方，卻是他看著太後處理公務的地方。
    那位太後已經明目張膽專權到不介意有人說她占了皇帝的禦書房的地步了。
    其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但太後權傾朝野，沒有人敢置喙什麼。
    這地方經過整修，顧樓卻並沒有大改，阮羅走到一張睡榻上，那睡榻十分精致，雕工材料都是一流，從前，他沒有成為小皇帝的時候，小皇帝總愛在這睡榻上偷懶。
    小皇帝很怕太後的。
    “依你所說，你無格外喜歡的，也無格外不喜歡的，無論衣食住行，皆是如此？”
    顧樓這會兒揮退了左右，又見阮羅看著那睡榻，想起這是之前的舊物，叛軍攻打皇宮的時候許多東西都壞了，但是禦書房不算戰場，因此大多數東西都保存的很好，之後顧樓也沒有覺得要全部換一遍新的彰顯他新帝的氣勢，許多東西都留了下來。
    “怎麼？你很喜歡這個？”
    “一般。”
    阮羅躺上去，背後靠墊很柔軟，他連腳都架上來了，眯著眼睛，有些舒服的模樣。
    顧樓看著他那模樣好一會兒。
    “其實你也不是無論什麼樣，都喜歡的吧，至少，你不想死。”
    顧樓還記得初見時，他為了不想死，與他幾番言語的模樣，那時候，他還覺得小皇帝不像傳聞中那麼是個被太後拿捏的傻子，他沒有世俗欲望，卻不想死，不想死，又何嚐不是一種欲望。
    “……”
    阮羅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一直覺得自己很隨意，什麼都可以，第一次有人同他說，想活著，都算一種欲望。
    “正常人應該不會覺得想活著是一種欲望吧？”
    “正常人是不會，正常人的欲望很多，有人貪財，有人貪色，朕的欲望，大抵多數人都比不上。”
    顧樓說的不算避諱。
    “朕若不想要權勢，大可以當個鄉野村夫，不去做那造反的事情，但是朕沒有，朕有欲望，朕也有野心，朕想問鼎天下，甚至更多。”顧樓說這話時，語氣微沉，目光灼灼，仿佛裏頭有無盡燃燒的欲望。
    阮羅見過求生欲旺盛的人，也有見過拚命為了理想前行的人，可從未見過有人有顧樓這樣的眼神，他徒然想起，這世界上其實也不止他所在的慶國這一個國家，還有另外三個國家，顧樓說要問鼎天下，甚至更多。
    所以他不滿足，隻當慶國的皇帝嗎？
    “但是你與朕不相同，除了活著這一點你好似有執著之外，其他的，你都不太在意，但一個人若是真心想活著，又為什麼，會放任自己的人生如此無趣？連一點兒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找不到。”
    顧樓終於問出了那一句，他先前心頭覺得煩躁的話語：“先前朕與你說，你不如為我而活的時候，你說不行，是否因為，你如今活著，也不過是為了那個已經死了的，最初向你說出這句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