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樓當時是愣著的。那一拳順理成章留下了點痕跡，讓他跌倒了。
    劉綻淘壓倒他，一拳一拳砸下來。他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收手，心中的煩躁似乎隨著那一拳一拳揮出也跟著消散，他什麼都想不到，隻想這樣發泄。最後跟秦小樓扭打在一起。
    借著昏暗的光線勉強看到對方的輪廓，憤怒中下手也是沒有餘地的。空間裏充斥著拳頭遭遇肉體的噗噗聲還有衣服的摩擦聲。
    “夠了。”秦小樓握住軟綿綿揮過來的手，緊緊扣住，“要打架以後再說。你現在跟我說清楚，你跟肖筠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打算怎麼辦？難得就這樣隔閡一輩子不成？”
    “怎麼辦？”用盡力氣發泄過後，劉綻淘渾身已經沒有一分力氣可以支撐，他癱坐在地上，搖著頭，喘息著喃喃道：“你別問了。是我欠了他的。”
    秦小樓被堵得冷笑：“好啊。他說欠了你的，你說欠了他的。還真是心有靈犀。既然這樣，你這一輩子就別見他了。算我這個做朋友的最後為你們做點好事。”
    “秦小樓，我跟肖筠的事，你別管了。”劉綻淘低低的說。
    走出兩步的秦小樓猛地轉身，一巴掌甩給他。
    “那我管什麼？你說啊，那我該管什麼問什麼？問你有沒有吃晚飯？有沒有難過？今天有沒有他罵的扭到腳？你是說這就是我應該管的？”秦小樓怒極，剛剛來找劉綻淘，或是打架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憤怒過。他最要好的朋友出了事，卻叫他什麼都別管什麼都別問。是他不足夠信任還是他壓根就沒有被信任過？
    秦小樓索性陪著劉綻淘坐在地上。煩躁地想抽煙，卻發現上次為了在裴田那裏蒙混過關已經扔掉了。
    隻能低聲咒罵著：“該死的，混蛋。”
    秦小樓不理他，背對著他喘著粗氣。劉綻淘心裏難受，看著秦小樓氣到口不擇言，不再搭理他，一顆心更是空蕩蕩的。
    他拉拉秦小樓的衣角，“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們是好朋友，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分的爭吵過。很自然的就能明白對方的小心思，一起玩起來也是肆無忌憚。當自己不被理解的時候，他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說的話蒼白直接，行為過激，在不經意間就傷害了對方。
    他沒有要傷害任何一個人。
    他隻是想讓肖筠知道，他喜歡他。他隻是想讓秦小樓放心，他可以解決問題。
    可他，似乎沒有哪一件是做好的。
    “我，喜歡肖筠。”艱難地開口，劉綻淘知道他必須要跨過去，否則，他失去的將是肖筠跟秦小樓兩個人。從喜歡上的那一刻起，他就該明白的，隻是這明白來得有點遲，“昨天，我去找他表白。我喜歡他，我竟然一直暗戀他三年。第一次向一個人那麼惡心的說了一遍又一遍我喜歡你。他很冷淡的說了不行。我…有點著急，你知道，我的性子一向急躁。問了好久他才告訴我…他喜歡別人。”
    如同自言自語，劉綻淘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冷靜下來的表情充滿了嘲諷。
    “這是我最無法容忍的事!他為什麼會喜歡別人？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那個人什麼都還沒做就已經奪了他的心？秦小樓，這是為什麼？”
    秦小樓無法回答，人的心太過奇妙，他不想深究。
    “小樓，你為肖筠心疼，你想過我麼？你太偏心了。我的心，比他更疼。強暴了自己喜歡的人，得到的同時也是失去。即使得到了，看著他滿臉痛苦忍耐，就已經將我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留下的隻有空虛罷了。小樓，你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痛苦。你跟裴田，會很好。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懂即使祈求萬物，也還是得不到的心情。”
    “小淘。”
    “我不會放棄。肖筠，我要定了。小樓，我喜歡他，我要的隻是他。不管他心裏念著的那個人是誰，我都會連根拔除。”
    秦小樓看著微笑著說這番話的劉綻淘，他的臉上依然有著眼淚，卻異常的堅定。
    “如果，他從來都不喜歡你。以前不，現在不，以後也不呢？”
    劉綻淘看著他，平靜道：“除非我死，不然，他就是我的。不，我死了，他也不能是別人的。”
    “你這是在向我保證麼？”
    “是的。以秦小樓朋友的名義保證我給他的傷害都不會長久。否則，我就不配做你秦小樓的朋友。”
    “好。我相信。”秦小樓放下心，咧著嘴想笑一笑，結果牽動傷口疼的他稀裏嘩啦，嘀咕著：“早說不就完了嗎，害我白白打了一架。痛死了。”
    劉綻淘苦笑，“到底是誰一見麵就衝我揮拳的啊。”
    “少囉嗦，剛剛那副乞丐樣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喝酒了吧？”
    “恩。肖筠他…”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
    “讓他等著吧。”
    劉綻淘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朝著秦小樓揮了揮手，“走了。”
    秦小樓也是一步三晃，搖搖擺擺回到家。淩晨兩三點鍾，家裏一片漆黑。秦小樓摸索著進浴室洗了個澡，清理了一下的傷口。出來就看到肖筠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打架了？”肖筠問道。
    “恩。”
    秦小樓原以為他會問起劉綻淘，肖筠隻是看著他，沒有再問。
    “我去找劉綻淘了。”
    “他的事不用跟我說。”肖筠冷淡回道。
    “他說他喜歡你。他不會放棄。”
    “哼，你相信？好了，不要跟我提他。”
    不理肖筠的拒絕，秦小樓獨自說著：“他去喝酒了，我一拳就把他放倒了。他跟我說，他暗戀了你三年，一直在你身邊，卻抵不過你念著的那個人，他很傷心。”
    肖筠看著他，也不知他聽沒聽進去。
    “他說，就算死，也不打算放開你。即使是死，也要抓著你。我看，不僅僅你傷心，他也不好過。”
    “那你呢？”肖筠注視著他問。
    秦小樓也看著他，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有個喜歡的人吧。”肖筠仰躺著，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拉住了秦小樓的衣角，“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呢？”
    秦小樓怔住，肖筠冷漠的臉看不出這是場表白，蒼白的樣子好似能溶化在空氣中。他牽起嘴角，“不行是不是？”
    秦小樓呐呐道：“我們，是朋友。”
    肖筠笑得更深：“那裴田呢？”
    秦小樓無法出聲。
    裴田是不一樣的，他是不一樣的。全世界都可以同化成一片，惟獨他，可以鮮明地出現在他眼前。
    “小田，不一樣。”
    “如果裴田喜歡的是別人，你會怎麼樣？”
    秦小樓抬起頭，不解他為什麼這樣問。事實是裴田不會喜歡別人，裴田喜歡的是他，也隻能是他。秦小樓這樣想的時候，他的眼光銳利，雙手握緊了拳頭，仿佛即將在對著未知的情敵揮拳。
    肖筠看得清楚，依舊笑得淡然：“果然是這樣。小樓，你占有著你喜歡的人，為什麼要剝奪我喜歡別人的權利呢？”
    定定看著那樣垂著眼笑著的肖筠。秦小樓從他眼睛中沒有看到對他的喜歡，他才明白，他那句話也僅僅隻是一個問句罷了。
    “肖筠，你喜歡的人，是誰？”
    肖筠抬起眼眸，波光閃閃的眼中淡然一片，他坐起來，環住秦小樓，輕輕在他耳邊說：“我喜歡的人，是劉綻淘。”
    秦小樓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可是他看著肖筠完全沒有表情的臉，吐出的話轉了個圈，變了樣，“你這樣，是在折磨雙方。”
    “是啊，可是，是他先這樣的。他永遠也別想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他。”
    秦小樓無奈，他從來不知道肖筠可以這樣無賴。不過，總算他喜歡的人是劉綻淘，隻是，辛苦了劉綻淘，誰讓他那麼衝動，這惡果，還是要他們自己來品嚐的。
    “明天我會幫你請假的，你就在這裏休息吧，不要回去了。”
    “恩。”肖筠細微的應了一聲。秦小樓看到他的手依舊是拽得關節發白。要他原諒劉綻淘，還是不行吧。
    秦小樓伸手在他額頭上滑過，肖筠顫抖著，緊閉了眼睛。
    裴田站在門外，看著肖筠親昵地勾上秦小樓的脖子，秦小樓一副深怕他跌倒的樣子扶著他。兩人咬著耳朵。看著秦小樓秦小樓溫柔地拂過肖筠的額角。
    他隻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升騰而起，傻愣愣的不知道要做什麼好。
    如果他今天沒有因為秦小樓的那個吻興衝衝跑過來，他就不會看到，如果秦媽媽沒有說小田先睡在這裏吧，有事等小樓回來再找他，他也不會看到，如果他不是心懷雀躍的等到現在，他更不會看到。
    眼淚忽然之間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