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一切還是和往常一樣。時不時地和鬱潔鬧下別扭，和林影叫板，和同學們開心打鬧。日子過得平淡卻也滋潤。就像這個星期三，沒有任何征兆的，我繼續我的強勢人生，和林影鬥得麵紅耳赤，順手拿起課本，狠狠地敲了他一下。“砰”一聲，全班突然變得安靜。我咯咯笑了起來，心想我還真是強悍，竟然震撼住了全班。
    鬱潔拐了拐我，撇撇了嘴，小聲地說：“肖大來了。”
    轉身看見他立在教室後門，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瞬間石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愣愣地坐下。伏下身，把臉埋在臂彎裏，內心充斥著無力感，沒征兆地大哭。
    身旁的同學們被這一瞬間的轉變給弄懵了，不知道到底怎麼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而轉身正準備離開的他，聽見我的哭聲，收回伸出去的腳，走到我麵前，敲了敲我桌子，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抬起臉，舉起衣袖，擦了擦眼淚。緊緊地跟著他。
    教室外的走廊上，我們麵對麵地站著，什麼話也不說，就我一人在不住地抽噎，而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
    良久，他開口問我：“怎麼了？”
    我舉著手臂遮住眼睛，使勁地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他輕聲笑了起來，扯下我胳膊，望著我眼睛，笑：“小丫頭，是不是剛剛被我撞見，擔心破壞我心中那個乖乖的文靜的女生的形象吧？”
    就這樣被人赤裸裸地揭穿，心中無力地絕望。淚水迅速地在臉上蜿蜒。用哭的近乎沙啞的聲音喊道：“你都知道還問我幹嗎？”索性放開，破罐子破摔。
    他伸出手，擦了擦我臉上的淚水，笑了笑，說：“是啊，你不是那個安靜的小女生了，但是在我看來，這樣的你更可愛。”
    像是死刑臨刑前獲得了赦免金牌一樣，我怔住，停止哭鬧，愣愣地望著他，不相信似的。就這樣看著他，五味雜陳，再也控製不住心裏泛起的傷心，撲到他懷裏嚎啕大哭，天昏地暗。
    如果，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天荒地老，該多好。
    回到教室，看見同學們怪異的眼神，顧不上那麼多，徑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鬱潔看了看我，想要說什麼，卻又轉過頭繼續看書。
    這一天，我在經曆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過後終於看見了幸福的方向。那時天真的我，以為一個擁抱就是最好的回答。
    放學後，我哼著小曲，彎著身，收拾書包。仿佛是下定了決心，鬱潔拍了拍我，輕聲說：“等會一起走。”沒有表情的臉，還有沒有感情的聲音。
    學校建立在河邊，回家的路有一段是風景優美的堤岸。我倆並肩蹬著腳踏車。我側過頭，瞄了瞄她，不敢主動和她搭話。隱隱地覺得這是火山爆發的前兆。蹬了一段路，忽然感覺身邊少了什麼，急忙回頭，看她立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像個被石化的雕像。我轉了個方向，回到她的身邊。她看也沒看我，隻是冷冷地問我：“不是說不喜歡他麼？可是又是為什麼在他懷裏那樣的哭？”
    “不是……我……”
    沒等我說完，她就硬生生地把我打斷：“是害怕了吧？害怕他從此以後不喜歡你了吧。你什麼都不說，可是你以為，誰都看不出來麼？”頓了頓，接著說：“我什麼都比不了你，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地為他而奮鬥著，憑什麼你如此逍遙就可以獲得一切？我早就應該醒悟的，他待你如此寵溺，又有誰比得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甩了甩了頭，踏上車，丟下我呆在原地。看著河邊垂柳，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與無知。
    為了一個人而這樣，真的值得嗎？
    以為我最後的初中生活可以在幸福的甜蜜中度過。而從那天鬱潔離我遠去的時候，似乎就注定了悲劇式的收尾。不久的後來，我看見坐在老師身邊那個溫婉的女子，不禁止不住的顫抖。
    林影看出我的異樣，扶住我，拽著我離開了那個讓我再也不願涉足的地方。陽光下，我看見他歎了口氣，忍住想要說的話，看著坐在地上的我，皺了皺眉。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我會錯了意。
    那個擁抱，也許隻是一個老師對他最寵愛的學生最大的勸慰。
    六月二十七號，坐在考場上的我，準備提筆寫下我初中時代最後一篇文章的時候，腦袋裏接二連三閃過的是鬱潔決絕的眉眼還有那個溫婉的女子和他幸福的笑顏。全身的力氣就在一瞬間被抽幹，什麼都寫不了，隻有顫抖的筆尖，留下一紙空白，就象我最後的初中時代。
    分數下來的那個月，看似是我那時最黑暗的歲月。其實，在被剝離了光明的那一刹那，我便已陷入了黑暗，萬劫不複。僅僅高出重點線三分的成績，我驚險地打了個擦邊球，難以令人置信。聽著人家的質疑，我默然。
    林影發短信問我：“不會失誤成這樣吧，你怎麼一天到晚製造爆炸新聞。”看完，按下刪除。不想說，不願說。即使知道他的變態安慰也無法咧開嘴沒心沒肺地笑。我在等著的那兩個人，卻遲遲沒有回應。躲在家裏，任憑爸爸媽媽數落，什麼浮躁，什麼自大，我通通不想解釋。是我自己的錯罷了。
    聽說可以在教育局查試卷，爸爸很激動，興衝衝地安排好一切，準備帶上我去看一看那個語文成績究竟是哪裏出錯了。自始至終，他們都不肯相信。
    十三號，一大早就被媽媽喊醒，拉著我要去查卷。我哭鬧著賴著不去，害怕他們看見那一紙的空白。爸爸被我鬧得頭疼，正在氣頭上，準備衝我發脾氣。
    這時，電話鈴聲尖銳地響徹整個房間。
    他暫時放過賴在地上的我，瞪了我一眼，跑去接電話。
    “喂……您哪位？”
    “哦哦哦，肖老師啊，您好您好，啊……不用麻煩了，我們正要帶她去查。”
    “不必了不必了，我們自己去就好。”
    “哦，那謝謝你啊！就拜托你了。我馬上送她去學校。”
    掛上電話，爸爸轉過頭，對我說：“待會送你去學校，肖老師陪你一起去查，你看你，一天到晚麻煩人家。”
    雖然內心有著很多的期待，但是我曾發誓說再也不想看見你，沒想到，這麼快又要見麵了。
    爸爸把我交給了老師，就開車走了。在他眼中，如果有人可以替他解決我這個麻煩事，他真是感激之至。
    我站在教研樓下，望著汽車卷起一地的灰塵，不肯回頭，不想看見那個人。其實，本不必對你苛責，都是我自己會錯了意，表錯了情。可是，出於私心，我還是不能原諒你，就像我不能忘記你一樣。
    就這樣，背對著，沉默著。這瞬間，時間是定格的。
    你走上前，想要打破這尷尬的沉默，搭上我的肩膀，說：“走吧，先上去準備下資料。”
    等你走遠，我轉身，目光停留在你觸及的那個肩膀，看見的是陽光透過樹葉留下的斑駁光影。然後抬起頭，迅速跟上。
    來到查卷的地方，我們被人領到一個小屋，在那裏，我又一次見到我留下的筆跡還有那一紙的空白。靜靜地翻閱著，其實早就知道根本就沒出錯。於是一掃而過。
    看完試卷，他看了看表說：“我送你回家吧。”於是一前一後地走著，陽光投下剪影，一長一短，然後融合。
    路過長長的堤壩，風無意吹起，他回頭，苦笑了一下：“小丫頭，竟然一個字也不寫，你還真狠啊，還是那麼不能原諒我麼？”說完，低頭沉默。突然想上前，扶住他的頭，我不能允許我眼裏的他有這樣無助的姿態。他突然抬頭，依舊是好看的笑笑的眉眼，起身，揉揉我腦袋，說：“記住，以後一定要好好的。以後見麵，幫我當個哥哥吧。”
    好吧，就這樣吧，就當個哥哥吧。
    心裏微微一涼，我還真容易妥協。
    看到前麵不遠處的小區大門，我揮揮手向他告別，告別我最後的少年時代，我第一次深深喜歡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