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不如相忘 第二章 誤入藕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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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盛世大婚持續的餘熱終於慢慢褪去,連遇之的心情和氣色也越來越好,在眾人看來她已經漸漸走出唐衍廉的陰影,重展笑顏。
這日天氣甚好,大放異晴。連子青、連子寒和連子容三兄弟一同邀約連遇之去城南瀛湖遊船。帶上容屏,連家四兄妹一行五人浩浩蕩蕩地向城南而去。為方便出行,連遇之今日特地做了男兒裝扮,搖身一變,儼然一個翩翩公子。
連家三兄弟自小相貌出眾,才華蓋京。連子青是為老大,正當弱冠,溫潤俊雅,已在朝擔任禦史之職,是連逸升在官場上的得力助手。兩年前迎娶了鄴都知府的千金江筠姿,現有孕在身,故而沒有一同出行。
老二連子寒年方18,麵如冠玉,長身玉立,一張顛倒眾生的美人臉,端得讓人雌雄難辯,硬生生地將連遇之這“京城第三美人”給比了下去,卻不知比起前兩位美人來會是如何。他才華橫溢,卻也生性風流,既不從政,也不愛經商,成日混跡美人堆裏不亦樂乎,兀自遊戲天涯。他是連家三老最為揪心的一個孩子。
老四連子容心性最是單純,沉醉琴畫之中,自小便頗有天賦,雖剛過束發之年,卻在京城藝界聲名大躁,慕名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縱然比不上連子寒的傾城之貌,絕不失為一個品貌德俱佳的三好公子。
靜靜坐在遊船上觀賞美景,欣賞著眼前三大美男的姿色,連遇之不由輕笑出聲,引起三人側目回望。
“三妹有什麼趣事不妨說出來與我們同享。”連子寒把玩著一盞酒,那對桃花眼似要媚出水來。
“是啊,三姐,獨樂不如眾樂嘛。”連子容也大感興趣問道,兩個酒窩深陷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二哥,少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那些個紅顏知已,受不住你的誘惑。”連遇之調侃,抿了一口茶,笑道:“剛才我在想,像二哥如此出色的男人,將來要找什麼樣的女子才夠資格當我的嫂嫂呢。”
此話一出,連子青和連子容也紛紛看向連子寒,想看他究竟如何作答,顯然大家都對這個由來已久的問題十分記掛。
“唉……不瞞三妹,二哥我也時常為這個問題大為煩惱呢。像我如此優秀的男人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該找什麼樣的女子與才能與我並肩匹配呢?真是難煞我也。”連子寒一幅深受困擾的模樣,引得四人一陣發笑。
“外界都傳連尚書的二公子自負無比,看來所言非虛啊。二弟你這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怕是要羞愧死我等了。尋常女子哪敢貼近你半分啊,恐怕要找塊遮羞布將麵容掩了去才行。”連子青大笑打趣道。
“二哥在花堆裏混久了,這臉皮也是愈發厚實了,瞧你那自滿的樣子。將來一定要找個能治得住你的女子,看你還敢如此得意忘形。”連遇之橫了他一眼,難掩笑意地說。
“哎呀,天大的冤枉啊。哪還要找什麼女子壓住我啊,娘和三妹你就夠啦,再多找一個女人管著,我還要不要活啦。”連子寒誇張叫道。
“哈哈哈……”三人瞧他那樣子不禁放聲大笑,容屏在旁也忍不住掩嘴偷笑,遊船上一片歡聲笑語。
不知不覺,已到午時,連子青吩咐船家做了些簡單菜式,幾人打算就在這遊船上用膳。趁著等菜的那會功夫,大家讓連子容彈奏一曲,以助雅興。
“早就料到你們會有此一著,事先我都備好琴了。我的琴音可是千金難求啊,自家人就勉強收個一千兩白銀了,回府清算。”連子容一幅在商言商的口吻,惹得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連子容彈奏的是《閑雲野鶴》,頗為貼切今日他們出遊的心境和感受,就如閑雲野鶴一般自在悠閑。眾人無不閉目沉醉其中,幻想自己就是天空那一片浮雲,湖中那一隻野鶴,隨風舞動,隨心飛場,天高地闊任我遨遊。
一曲終了,眾人久久回味其中,竟無人出聲。卻聽到一陣拍掌叫好聲,似從不遠處傳來。四人回頭望去,發現不知何時,旁邊竟多了一隻遊船,緊挨著他們的船隻。而聲音正是那立於船頭的一位華衣公子發出的。
“在下有緣得以聆聽公子的天籟之音,真是三生有幸。”那人作揖說道,一個飛身穩穩立於他們的桌旁。“恕在下冒昧打擾了。”那人又俯腰作了個揖,態度甚是謙和恭敬,即便是有打擾之嫌,也令人不忍責怪於他。
連子青看清來人,先是怔忡了一會,繼而立馬上前跪拜道:“不知八王駕到,臣失禮了。”其餘四人看這駕勢,連忙一起了跪拜了下去。
“快快請起,不知者無罪,連禦史何來失禮之處。倒是本王不請自來,打擾到你們雅興了吧?”八王輕笑道。
“原來他就是民間威名甚高的八王爺——司佑謙”連遇之心中暗語。坊間傳聞八王向來禮賢下士,為朝庭廣納人才,盡心盡力輔佐天邑皇,為人正直清廉,深受民眾愛戴。而且八王長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年近22了卻不曾立妃娶妾,不知多少女子為他落寞閨中,又有多少女子為他明爭暗鬥。現在見他到真人,連遇之不免暗暗打量起來。隻見他目如朗星、鼻若懸膽,身姿挺拔,豐神俊朗,果然是氣度非凡。他身上不僅有連子青的雅氣,更有身為王爺的貴氣,容貌上自然無法和連子寒相提並論,氣質上卻是更勝他一籌的。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八王落座時眼角似是不經意地掃了連遇之一眼,她也不急不忙,從容自然地收回視線,看向別處。
“真沒想到能在此處偶遇連禦史啊,方才撫琴的便是素有“京城第一少年琴師”之稱的連家三公子,連子容吧。”八王看向連子容,和顏悅色。
“正是舍弟在此獻拙。”連子青謙虛回道。
“連禦史此言差矣。這京中無人不知連三公子的名號啊,他的琴音可是千金難求一曲。本王今日是交上好運,才得聆聽天樂啊。你等不必謙虛。”八王爽聲笑答。
“承蒙八王誇獎,在下代舍弟謝過啦。”連子青見狀也不再推拖多言,隻給了眾人一個了然安心的眼神。
此時船家已經陸續將酒菜擺上了餐桌,大家知道斷然沒有將八王請走的道理,於是便客氣地請他一起入席,他也絲毫沒有扭捏推讓,落落大方地坐下,一起與四人飲酒作樂。
席間連子青一一向八王介紹了自家兩個兄弟,因為連遇之今天扮了男裝,分明是不想讓人猜出身份,便說她是遠方來的一個朋友,敷衍了過去。
連逸升為官多年,潔身自好,清正廉明,八王素來對他尊敬有加,愛屋及烏,連子容剛才那一曲深得他心,使得他對連家三兄弟好感倍增,四人相談甚歡。等到日落西山時,他們已經連稱呼都變了,由八王變成了“佑謙兄”、“子青”……好不親熱。
連遇之和容屏在一旁相視一笑,繼而便以不勝酒力為由退回船艙休息,讓外頭的四個男人可以無所忌憚地海闊天空。
“小姐,沒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八王爺,他人好和藹啊,長得也很英俊。”容屏一臉花癡傻笑狀。
“嗬嗬”連遇之睨她一眼,壞笑,“咱們的容屏春心大動了呢。要不要讓子青幫你說說,讓你服侍王爺去呀?”
“小姐!奴婢可是終身不侍二主的,除了小姐我誰也不跟。”容屏麵紅耳赤急道。
“知道你最忠心啦,逗你玩的。人家還在外頭呢,就不怕被聽了去。”連遇之向外努努嘴,示意她小聲點。
容屏立即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耳邊問,“小姐,你看這八王爺怎麼樣啊?”
連遇之反問,“什麼怎麼樣啊?我跟你一樣可都是第一次見人家,哪裏會清楚他的為人。”
“可是外界都傳這位王爺賢德仁厚,深受愛戴。他可是京城待嫁女子擇夫的首選對象呢。”容屏語帶羨慕和敬意。
“你這丫頭,成天腦子裏想些什麼呀?是不是想嫁人啦?改明兒我讓娘幫你尋戶好人家,把你嫁出去可好?”連遇之無奈於她的好奇心,打趣道。
“奴婢才不是那意思。我是覺得小姐和八王倒是挺般配的,這麼好的男人不能讓別人搶在前頭了嘛。”容屏兩眼放光,言辭鑿鑿。
“般配你個頭。”連遇之賞了她一記白眼,“小姐我就這麼差嗎?居然要淪落到和一幫女人搶男人的地步?”
容屏跳起來辯解,“啊……小姐,奴婢絕沒有此意。小姐在奴婢心中一直都是最美麗的,當然也要配一個最好的姑爺了。本來唐少爺是極好的,可惜他已經做了駙馬,小姐莫要再想著他了,遇到好男人,一定要捷足先登,免得被他人搶了先……”忽地她又沒了聲音,似是發覺自己講錯了什麼,一副錯事的樣子。
連遇之知道她肯定是為提起了自己的傷心事而感到內疚不安,既無奈她的有口無心,又被她的那番言論弄得哭笑不得。隻得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滿嘴都是苦澀。
“還是不能忘啊。”那人始終是她心裏的一道傷,不知何時才能治愈,她以為自己將他藏得夠深夠遠,其實隻是自欺欺人罷了。隻要一聽起,一提起,一想起,那顆心還是會痛得揪結。“他還好嗎?”連遇之內心不住輕顫地問自己,沒有應答。
容屏見連遇之好不容易的愉悅心情被自己一句話給攪壞了,內疚得眼眶直紅,看著連遇之囁囁說不出話來。
“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麼?這麼大的人了還老愛哭鼻子,將來誰敢娶你這個小淚包啊。”連遇之見她如此,心軟道。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又惹你傷心了。以後我絕對不再說唐……那個人了,如果再說,小姐你就把我的嘴縫起來好了。”容屏那駕勢,差點就要對天發誓了。
“好啦,如果下次再提,我就讓人將你的嘴縫起來。這樣行了吧,愛哭鬼。”連遇之無謂笑笑,主仆二人又嬉鬧起來。
一行人玩到酉時才回到府中,連逸升和季筱夕、潘月盈等人早已在等著四人用晚膳了。潘月盈是連逸升的原配,也是連家三兄弟的生母,連遇之是二房季筱夕所生。潘月盈是老將軍潘國笙的獨女,賢淑仁德,持家有道,而季筱夕是個與世無爭之人,隻求能陪在丈夫和女兒身旁足矣,二個夫人倒也是和睦相處,“相敬如賓”。所以四兄妹自小感情便很要好。
“大哥、二哥、四弟,今日多謝你們的安排,我很開心。”用完晚膳,連遇之對三人言謝。她當然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
“你開心就好。玩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回房歇息吧。”連子青寵溺地輕撫她的頭,催促她道。
“嗯。那你們也早點休息吧。”連遇之帶著容屏,逶迤離去。三人目送她離去,待到看不見人影時,才各自道別回房。
是夜,八王在書房伏案思索良久,最終籲了口氣,似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而輕鬆了下來的樣子。皇帝又在催他納妃,而他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最合適的人選。
一次偶遇,拉開命運的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