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帝輪流坐 第1節 霸道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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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長已矣,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忙著。忙著升,忙著死,或者忙著爭來奪去。
忙著升的人是孔光,翟方進死了,丞相的位置空著。不過成帝已經做好充分準備來拜孔光為相了。
充分準備的意思就是給孔光的印綬都準備好了,所以孔光就在成帝靈柩前受丞相、博山侯印綬。
不過這倒不能怪人家孔光著急當丞相。皇帝的葬禮,沒丞相誰來主持,所以孔光大小也算是個臨危受命吧。
第一個死的人是趙合德。在成帝死後第二天,王政君就詔令王莽、和孔光會同掖庭令調查皇帝暴斃的原因。
雖然說趙合德並沒有毒死成帝,她心知一來皇帝死在自己床上沒法交待;二來之前也的確做了不少上不得明麵的事情,如果被審問拷打出點什麼來,還會連累乃姐等人。
於是,趙合德就召集了身邊親近些的侍從宮女,分別給予賞賜,請大家以後嘴嚴實點,能不說就不說。接著,不等王莽等人找上門來,趙合德就服毒自盡,一代傾國傾城的美女,就此香消玉殞。
要是成帝在黃泉路上動作沒有那麼快,也許二人在奈河橋頭還能見一麵。
第二個死的是富平侯張放。成帝駕崩的消息傳來,張放悲傷不已,整日哭泣,不久便悲傷而亡。
沒說的。真愛。
隨後,太子劉欣繼位。是謂傳說中漢哀帝。王政君和趙飛燕職稱各升一級。
新皇帝上任三把火,哀帝即位之初,還是頗有幾分明君的架勢。史載:“躬行儉約,省減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來看看哀帝上任後推出的一係列政策。
第一類是削減皇宮的用度開支。
先是裁撤了樂府。由於成帝喜歡搞流行音樂和舞蹈出身的趙氏姐妹,所以成帝朝靡靡之音很是盛行。哀帝本來就沒有什麼音樂細胞,而且做諸侯王的時候就非常討厭這些東西,因此在繼位不久之後就把樂府給廢了,朝廷禮樂所需的人員轉由其他部門接管。此一項,使得龐大的樂府機構人員減半,開支自然也下來了。
然後罷了齊國的三服官以及其他主管皇家服裝的官署,對於一些工藝比較複雜耗費巨大的紡織品,不再製作和向京師進貢。
最後規定掖庭的宮女,年齡超過三十的,準許嫁出宮去;而官奴婢五十以上,免去官奴身份,給她們自由身。
第二類是改善國內風氣,修書、樹立模範等。
王莽向哀帝推薦了劉向之子劉歆。哀帝召見後,非常欣賞劉歆。升為光祿大夫,令其校對《五經》,並繼續完成其父劉向未竟的是也,繼續做圖書彙編和分類工作,完成了中國曆史上第一部圖書分類目錄《七略》。
劉向父子也由於其在古文經典和圖書分類等方麵的巨大貢獻,成為公認的經學家、目錄學家和文學家。
提一句,由於歆和欣同音,劉歆後更名為劉秀。不過此劉秀非彼劉秀,莫混淆。
此外,哀帝還表彰了克盡孝道的河間王,以作為宗室貴族的榜樣。
第三類最重要,涉及了官員,以及帝國的根本---土地。
漢家故事,兩千石官員任職三年以上,可任子弟一人為郎官,至此被廢除。接著增加了底層小吏的俸祿,且哀帝對政事親力親為,頗為勤政。
老套路,最重要的東西放在最後麵。
到哀帝年間,由於曆經元帝、成帝二朝的折騰,漢帝國的土地兼並現象已經非常嚴重。
哀帝當太子時的太傅師丹在哀帝上位後,即上書建議對土地兼並現象進行限製。
哀帝認為師丹的上書切中時弊,於是將師丹的上書在朝堂上進行討論。經有關人員討論後,便頒布了限田令和限奴婢令,內容如下:“從諸侯王開始,諸侯王、列侯、公主占田各定限額。關內侯、官吏、庶民占田都不得超過三十頃。奴婢人數不得超過三十人。期限定為三年,三年後有違犯規定的,財產沒收入官。”
條例一頒布,立刻引發了市場巨大的波動。田地和奴婢的價格直接跳水,皇親國戚和皇帝的親信們一時間叫苦連天。
於是不斷有人給哀帝施加壓力,比如他奶奶傅昭儀,比如他娘丁姬。比如傅丁兩家兩家的外戚。
因此限田令和限婢令推出沒幾天,就因為執行不下去而成為了一紙空文。
也許您要說了,怎麼王家沒有動靜嗎?
此一時彼一時也。王家,現在,不行了。
新冒出來的傅家和丁家已經後來居上,這兩家新的暴發戶崛起速度是極其可觀的。
確切地說,她們做大隻用了半年。而就是這半年時間,以哀帝奶奶傅昭儀為首的新外戚貴族們,就把哀帝的中興熱情兜頭一盆水澆了個透心涼。
當然,這時候,還是成帝綏和二年。
看看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麼。
傅昭儀這個老女人實在很會搞關係,哀帝剛剛登基。她就帶著哀帝的娘丁姬沒事去怕王政君的馬屁,王政君一高興,就準許傅昭儀和丁姬可十日入宮一見哀帝。
隨後王政君又讓哀帝給傅昭儀和丁姬安排住處。成帝於是下詔詢問丞相孔光和大司空何武。
孔光早就聽說傅昭儀這個人是快暴炭,而且工於心計會耍弄權術。而哀帝從小到大都是她在撫養教育。此外,哀帝能夠繼位,不能不說傅昭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孔光怕傅昭儀要是住得太緊,必然會幹預朝政,就動了個小心眼,不讓她和哀帝離得太近,因此建議哀帝說:“應當為定陶太後另築宮殿居住!”
何武可沒想那麼多,就覺得現在一切以節儉為主,幹什麼要重修宮殿,勞民傷財,因此他建議可以讓傅昭儀住在北宮。
結果王政君最後采納了何武的建議,讓傅昭儀和丁姬住在了北宮。北宮和哀帝的未央宮相通,傅昭儀早晚想見哀帝時極其方便。禍根就此種下。
住進了皇宮的傅昭儀天天逼著哀帝要名份:你是我孫子,你是皇帝了,奶奶我怎麼能還天天頂著個定陶太後的帽子呢;還有你的親親的娘,你打算讓她被丁姬丁姬的叫到什麼時候?
自然的,傅昭儀還順便向哀帝推薦幾個很賢能的人,要求成帝給這些人加官進爵。很巧合的是,這些人大都跟傅昭儀一個姓。
哀帝被傅昭儀逼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當然,哀帝也不是不像給自己的娘和奶奶一個名份。不過他剛繼位不久,上來就搞這種東西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所以遲遲不能給他奶奶一個交待。
體貼皇上的大臣還是有的。高昌侯董宏看到了皇上的難處,立馬上書給哀帝,援引了秦莊襄王和華陽夫人的故事。
秦莊襄王非華陽夫人親生,而過繼給華陽夫人。秦莊襄王繼位後,將其生母和華陽夫人並稱太後。
董宏認為,應當依據此例稱傅昭儀為帝太後。
哀帝見了奏章,正中下懷,立刻就把奏章發給有司討論,準備給他奶奶名份。
可惜大司馬王莽和左將軍師丹直接就把董宏的奏章給否決了,還順帶著把董宏給彈劾了:一來,皇太後的如此至尊名份,怎麼能開分店?二來,現在承平盛世,董宏這小子引用亡國的秦國的舊例讓大漢遵循,他想幹嘛?
董宏於是被貶為庶民。看來拍馬屁也是有風險的。
傅昭儀知道了這件事情,火冒三丈,直奔哀帝而去。指著哀帝的鼻子就是一通臭罵:趕緊把名份的事情給我搞定!!
哀帝被逼無奈,隻好把事情告訴了太皇太後王政君,請她定奪。王政君這時和傅昭儀關係正打得火熱,自然是做了老好人,批準了。
這樣一來,哀帝的娘、奶奶還有他死去的爹都升了一級。
劉康被封為定陶共皇,丁姬為定陶皇後,傅昭儀為定陶共皇太後。
傅家地位是上來了,但是王莽對於傅共皇太後一幹人等還是很不忿的。也是這種不忿,導致了王家和傅家的直接衝突。
或者應該說,是王傅兩家對權利的爭奪導致了他們的直接衝突似乎更加確切一些。
事情的起因是哀帝的一桌酒席。
大凡參加過酒局的同袍們應該都知道,在那種場合,座位是很有講究地。
問題就在於宮中的侍從頭頭在擺座位的時候,把傅共皇太後的座位排在了太皇太後王政君的邊上。大司馬王莽同誌在巡視酒席準備情況時看到了這一幕,極其不爽,斥責相關人員說:“定陶太後(他打心眼裏連那個共皇的頭銜都不想承認)不過是個藩王的王妃,有什麼資格和至尊的太皇太後並肩而坐?把座位給我撤了!!”
這種消息,自然有人立馬就報告給傅太後。傅太後聞言,暴怒,拒絕參加宴會。
傅太後沒有來,酒席自然是不歡而散,王莽自己知道跟傅家的關係算是鬧崩了。
可想而知,傅太後這個女人有多怨恨王莽。哀帝自然又會被傅太後逼迫做出決定:要你奶奶我,還是要王莽?!
還好,王莽很自覺地向哀帝遞交了辭職報告。
哀帝自然樂不得接受王莽的辭呈,好向乃奶奶交差。當然,按照舊例,三公退休,賜黃金百斤安車駟馬。
這件事情倒是給王莽賺足了同情分和名聲,一時間,朝中眾臣無不稱道王莽的高風亮節。
傅家和哀帝一看輿情不對,考慮到帝國裏麵職稱最高的女人還是姓王,急忙又給王家補了幾個甜棗。
哀帝特意派了幾個黃門郎到王莽家專供王莽差使;每隔十天賜餐一次。又下詔,增加曲陽侯王根、安陽侯王舜、新都侯王莽的封邑。為了不太那麼著痕跡
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等人也跟著搭了便車增加了封國戶數。
此外,賜王莽為特進、給事中,每月一日和十五日可以朝見皇帝,朝見時的禮節一如三公。
還把犯了錯誤被的紅陽侯王立調回京師來居住。
大蘿卜王莽走了,自然就騰出來了一個坑。
按說,傅家的人是最有機會的。而且,傅家也確實有這麼一個眾望所歸的的人,他叫傅喜,是傅太後的堂弟。
順便說說傅昭儀其人和她的親戚的狀況。
話說傅太後年少時是昭帝的上官太後宮中的才人,元帝被立為太子後,被太子臨幸,後元帝即位後被立為婕妤。後元帝因為寵愛她,還專門設了昭儀這個職稱。可見她在元帝心目中的地位。
元帝死後,傅太後隨定陶共王劉康就封國。直到成帝準備選嗣時,才又重新回到了京城長安。
傅太後的爹死得早,所以傅昭儀並沒有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她有個同母弟弟,叫作鄭惲。
原因是她娘後該嫁一鄭姓男子。
不過傅太後的爹有四個兄弟,這幾個兄弟的名字不在此贅述。不過叔叔多了的直接結果必然是堂兄弟比較多:有傅喜、傅晏、傅商等三人。
傅太後的同母弟弟鄭惲死得早,留下個兒子叫鄭業。
之所以提這幾個人,一來是有些人後麵有戲份,二來是因為這幾個在傅、鄭兩家的活的人中是被封侯了。
誇張的是還有兩個死了的也被封侯,就是傅太後的爹和弟弟鄭惲。傅太後這個女人對家世、爵位和權利的狂熱可見一般。
回到大司馬繼任話題,前麵說的眾望所歸,指的是除去傅太後之外所有的人。
咋一看起來,似乎傅太後還大義滅親似的。其實是因為傅喜為人比較正直,而且好學問。
當初哀帝為傅家人加官進爵,傅喜稱病推辭;後來又因為看不慣傅太後的種種作為,多次上書勸諫傅太後不要幹政。
在傅太後這種人嚴重,這種不是至親的親戚與權利比起來,簡直糞土不如。可想而知,傅喜自然沒有當上大司馬。不但如此,哀帝還在傅太後的壓迫下,賜傅喜黃金百斤,繳還右將軍的印信綬帶、讓他以光祿大夫的身份養病去了。
不過哀帝對傅喜還是相當賞識,打算有機會就起複試用。
哀帝的老師,左將軍師丹接了王莽的班,當了大司馬。
也還算是個不錯的人選。王莽被拿下,放眼望去,王家在朝中已經沒有什麼人拿得出手了。甜棗也已經給過,又到了該給巴掌的時候了。
一批人先後充當打手對曲陽侯王根成都侯王況(王商的兒子)等人進行了彈劾。彈劾的內容沒什麼新意,不多做贅述。
總之結果就是,王根問題很嚴重,但是哀帝念在王根曾為自己立為太子出過力,所以把王根遣送回國。
王況就比較慘了,直接被貶為民;所有王根、王商和王況舉薦的官員,全部罷免。
隨後,哀帝又找了個由頭把大司空何武打發回了老家,任命師丹為大司空。
其時,已經接近綏和二年的年底,即將進入哀帝的第一個年號:建平。
這時候傅太後的驕奢蠻橫,已經到了什麼地步,諸君可以從下麵的例子中看到。
傅太後有個堂侄叫傅遷,擔任侍中,侍奉元帝左右。估計也捎帶著擔任傅太後的眼線什麼的。
哀帝極其討厭這個人,於是下詔免去其侍中官職,遣返原籍。
傅太後知道後,又是大怒。直接把哀帝罵得個狗血噴頭:奶奶我選的人你也敢罷免,趕緊把他給我弄回來!!
哀帝被逼無奈,隻好又留下傅遷。
丞相孔光和大司空看到一前一後兩個相反的旨意,實在是忍無可忍,共同麵見哀帝:說皇上您也太搞笑了吧,這不典型的朝令夕改嗎,這樣下去以後如何取信於民啊?皇上您還是把傅遷這個小子打發回老家好了。
哀帝也挺可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總不能跟丞相和大司空說:我奶奶讓我把他留下的。
隻好跟兩位朝中大佬打打馬虎眼,最終還是把傅遷給官複原職。這個窩囊勁,還真是元帝的風格,可見哀帝是元帝孫子的血緣正當性可以不用懷疑。
時間進入哀帝的第一個年號,建平元年,按照舊例,大赦天下是必然的。
可想而知,地位日益上升的傅太後氣焰也越發的囂張了。
不過在說傅太後如何囂張之前,還有點別的事情要交待。
司隸校尉解光上書哀帝,把趙氏姐妹殘害曹宮、許美人等後宮的事情公諸於眾。
哀帝於是對趙家進行清算。主犯之一趙合德已死,另一主犯趙飛燕是正牌皇太後,哀帝繼位人家也除了不少力。
因此,趙太後安然無恙,與傅太後之間的關係越發融洽。
不過,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被揭發出來,多少也得給天下人點交待。於是哀帝把趙氏姐妹的兄弟新成侯趙欽、及欽兄子成陽侯趙䜣的爵位給免了,貶為庶人。
那些無辜而死的女人和孩子的生命的價值,僅僅是兩個侯爵的爵位。
新近得知事情真相的王家和王政君自然是憤怒的,而更讓他們憤怒的是傅家的步步高升。
先是傅喜被任命為大司馬。
之後,又有識時務者建議應當把定陶共皇太後和定陶共皇後的藩國字樣去掉,以示尊貴。
傅太後看到這個奏章自然是相當得正中下懷,讓哀帝趕緊發給朝廷大臣討論。
朝中的大臣自然也是識時務者的比較多,紛紛表態改名順應天意民心,實至名歸。
不過朝中還是有幾個正直的人,比如大司馬傅喜,比如丞相孔光,比如大司空師丹。
其中師丹的反應最為強烈,上書哀帝,引經據典,痛批哀帝此行為的不當。傅太後和哀帝於是對師丹越來越不爽。
不過,麵對強勢的傅太後,任何的阻擋都是螳臂當車。
師丹等人的強烈反對,隻會換來傅太後無恥的報複。
在元帝篇講過,當年元帝的後宮本來是傅太後一枝獨秀,後來馮昭儀橫空殺出,搶了傅昭儀的風頭。
以傅太後的性格,必然是有仇必報的。所以,對於具備了報複任何仇人能力的傅太後來說,馮昭儀自然是排在傅太後的黑名單上很靠前的位置。
當然,馮昭儀現為中山國的太後。
一件突發事件讓傅太後有了跟馮太後秋後算賬的機會。
馮太後的孫子,時任中山王劉箕子患有眼病,馮太後一直悉心照顧。畢竟還是科技水平不那麼發達的時代,所以馮太後有時候會搞點迷信活動,也就是求求神讓她的乖孫子病趕快好。
中山王有病的消息傳到了京城,哀帝作為皇帝自然要表示下對於王族成員的關心及,因此派遣中郎謁者張由帶著幾個醫生去給箕子瞧病。
要說也是馮太後點背,這本來是件好事情。但是沒想到馮太後遇人不淑,張由這個人患有間歇性的精神疾病。
估計根據症狀來看,應該是間歇性的精神分裂症。
就在張由居留中山國期間,眼看著醫生一天兩天的也治不好,結果一著急,這廝病發了。莫名奇妙地暴怒,然後收拾行裝回長安去了。
結果回到京城,哀帝派人問丫:“中山王痊愈了嗎?”
估計回到長安張由這廝病好了,想起來自己好像有點瀆職,有點心慌,不免要得想起來找人給自己背黑鍋。
馮太後求神祈禱的一幕浮現在張由的腦海中,於是馮太後求神免去自己孫子災病的祈禱變成了對最高統治者及其奶奶的詛咒。
傅太後新仇舊恨一起算,招來禦史丁玄,麵授機宜後,讓他去徹查此事。丁玄是丁帝太後的親屬,自然是傅太後的一夥的,所以丁玄去了中山國,二話不說先將馮家人員以及中山王宮中的相關人員全關進監獄。
折騰了十來天,也沒有弄出什麼結果。
傅太後等了幾天沒見回信,禦史又派了一批特派員赴中山國調查相關事宜。這次派來的人,叫作史立。
這個人,用現在的話叫作心黑手狠。
到了中山國,史立二話不說,先是將相關人犯全部提出,不管男女老幼都是嚴刑拷打,當堂便打死數人。
饒是如此,卻仍然沒有問出點對他有用的信息。
不過史立雖然可能並不比丁玄更無恥,卻明顯比丁玄更聰明。
他眼見一鍋燴沒有效果,當下決定找關鍵人物解決問題----他選的是給馮太後主持祈禱儀式的男巫。
經過各種威逼利誘,恫嚇欺騙,史立終於達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證言。
隨後,史立便召出馮太後進行對峙。
馮太後自然不會認這種欲加之罪,不免與史立爭辯起來。史立眼看局勢有些僵,索性挑明了:“當年馮昭儀挺身當熊,何等英勇!今日怎麼連這點小罪卻敢做不敢當呢?”
馮太後聞言,如夢方醒,不再與史立廢話,帶人回到了王宮,說道:“當熊是前朝舊事,隻有宮中有人知道。史立是從何而知?自然是內廷中有人想要害我!”
言畢,飲藥自盡。
史立於是編造了一篇充滿謊言的奏章向哀帝和傅太後交了差。可憐馮太後家,受到牽連被處死、自盡合計一十七口。
馮家剩餘的不多的幸免於難的人也被發配回原籍。
當事人們對馮太後一案的反應是:眾莫不憐之。
還是有人看不過去,司隸校尉孫寶上書要求重審馮太後案。結果是導致哀帝被傅太後一通臭罵:皇上你設置司隸府是專門用來追查你奶奶我的啊?馮太後一案,事實清楚。孫寶卻從中調撥,想弄壞你奶奶我的名聲,治他!
孫寶於是毫無懸念地被投進了監獄。還好有大司馬傅喜等人拚死爭辯,才將吃了幾天牢飯的孫寶官複原職。實是大幸。
栽贓陷害的張由和傷天害理的史立一個被封為關內侯一個被升為中太仆。沒有天理。
雖說傅喜是傅太後的親戚,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與傅太後做對,所以在元平二年(前5年),在時任大司空硃博(參見上章第四節,陳鹹的哥們)與孔鄉侯傅晏的一再上書詆毀下,傅喜被免官。
對了,交待一句,師丹老先生已經在前一年被哀帝免職,由硃博繼任,不過這時候的官職已經不叫大司空,又叫禦史大夫了。
因為在元平二年,大司空又改回了禦史大夫的名字。
折騰。
傅喜被免除後,哀帝他娘的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衛將軍。
免了傅喜的官後,傅太後仍然不解氣,直接自己下詔給丞相孔光和禦史大夫硃博:把傅喜送回封國去,不許入朝覲見天子。
最後一個反對傅太後追求名份的丞相孔光也在隨後被免職。
禦史大夫朱博為丞相,封陽鄉侯;少府趙玄為禦史大夫。
從此哀帝的朝堂可以用烏煙瘴氣這個詞來形容了。
所有反對的人都被打發了,哀帝他奶奶的名份的事情又被舊事重提。
結果是定陶傅太後和定陶丁皇後更名為帝太太後和帝太後。
硃博和趙玄接著又上書為上次提議給傅太後爭取名份而被貶為庶民的高昌侯董宏官複原職,將反對給傅太後證明的師丹貶為庶民。
自然是一概照準。
硃博和趙玄這還覺得不過癮,又把賦閑在家的王莽也給稍上了:王莽最早公開反對給帝太太後正名,其罪當誅,所幸皇上寬宏大量赦其罪過,應當剝奪其封爵采邑,貶為庶民。
這丞相和禦史大夫,有夠無恥。
還好哀帝顧念這點王政君的麵子,僅僅讓王莽返回封國,不再待在京城。和王莽一起送回封國的還有第二代平阿侯王仁。輿論又一次對王家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傅太後的名份事宜,至此總算告一段落。
也許有人有疑問了,這麼個名頭至於這麼死乞白賴地非要不可嗎?
答案很簡單:級別代表著待遇。
在一個官本位的社會,職稱和級別不僅僅是個稱號而已,它還代表著擁有這個頭銜的人可以享有的資源和特權。
升級後,傅帝太太後的居所稱永信宮,丁帝太後稱中安宮。
加上正牌太皇太後王政君和皇太後趙飛燕。
漢帝國出現了四個太後,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
基本上也是古今罕有了。
為了簡便,下文還是稱之為傅太後,希望傅帝太太後不會介意。
傅太後的地位日益尊崇,驕橫也水漲船高,高到什麼程度呢?---“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
不過哀帝的娘帝太後丁氏在得到尊號後不久便病死了。
恰如曹公所言“隻這帶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
不過傅太後可不認同這些話,她還在非常享受著權利帶給她的快樂:收拾所有她討厭的人帶來的快樂。
還是傅喜。
大約是由於傅喜是自己家的人,卻比外人還能跟自己做對,所以傅太後對於傅喜的怨恨也是升級版的。
傅喜被免官趕回封國在傅太後看來都不解氣,她派孔鄉侯傅晏暗示丞相硃博讓他把傅喜的侯爵爵位也給廢了。
此時的硃博,已經毫無當年義救陳鹹的風範。為了他腦袋頂上的那個烏紗帽,甘做傅家的走狗,不過老話說,獵狗終須山中死。
硃博也死在自己的職業上---不是指丞相,而是指副業---傅家狗腿子一職。硃博得到傅太後要繼續收拾傅喜的指示後,自然是滿口答應。
不過彈劾傅喜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隻靠自己,於是去找和他同受傅家提拔的禦史大夫趙玄商量。
趙玄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妙:“對傅喜的處置,皇上已經有定論。現在再提不太合適吧?”
硃博說:“我已經答應了傅家了,硬著頭皮也得做了!”
就狗腿子這行當來說,硃博做得還是挺有職業道德的。
硃博和趙玄成於是上書給哀帝彈劾傅喜。為了不那麼太明顯,硃博還順道把前大司空何武給一起告了。
結果哀帝看到奏章,果然起了疑心。他知道他奶奶對那傅喜一直很不滿,於是懷疑硃博等人如此不遺餘力地踩傅喜是受了傅太後的指使。
因此就派尚書責問趙玄,結果趙玄就招了。
千篇一律的過程:事情敗落,有司介入,處理結果。
傅晏有傅太後照著,自然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是削減采邑封戶四分之一;趙玄因為符合坦白從寬條款,減死罪三等。
硃博因為是丞相,待遇比較特殊。哀帝派謁者持符節讓硃博老實去廷尉接受審判。
硃博自殺。
又有新人物出場。時任光祿勳平當先是走過場地在禦史大夫位置上幹了一個月,然後升為丞相。
時任京兆尹王喜繼任禦史大夫。
如果上一對丞相和禦史大夫的標簽是無恥的話;這新一對人選那叫相當有氣節。
由於平當升為丞相是在建平二年冬天,而根據漢朝舊例,冬季不宜封侯,因此平當的封侯事宜被放在了次年春天,也就是建平三年。
可惜當時平當病重,拒絕了哀帝要給他加封侯爵的詔命。家裏有人勸平當說:“就當為了子孫後代,接受封侯吧!”
平當說:“我身居丞相高位,卻因為身體原因隻能白吃俸祿不能為國盡力。我可能今天接受了侯印,明天就病死了。這就是死有餘罪。我不接受封侯,才是真正為子孫著想!”
於是平當上書哀帝請求退休,哀帝不準,還賜東西慰問。不過饒是如此,平當還是病死了。禦史大夫王嘉升為丞相。河南太守王崇繼任禦史大夫。王崇是王駿的兒子。
王嘉繼任丞相後,向哀帝推薦了一批有才能的人擔任地方長官。看起來朝政開始往好的方向轉變了。可惜,隻是好像而已。
在王嘉繼任丞相後的第二年,傅太後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大家上了一課:皇帝他奶奶還是最大的。
在傅太後的授意下,哀帝打算封傅太後的堂弟侍中、光祿大夫傅商為侯爵。
尚書仆射鄭崇以成帝封五侯天變為先例極力勸諫。傅太後聞言,反應還是和過去一樣穩定,繼續大怒:你這個皇帝當個什麼勁,怎麼反而受臣下控製?!
傅商被封為汝昌侯。
看來,哀帝腦袋上那個昏君的帽子,說一半是他奶奶給編的想來不算過份。
不過,除了傅太後,哀帝還給大家帶來了另外一個驚喜。那半邊帽子就此有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