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皇帝,勝似皇帝  第九節 人終有一死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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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人終有一死
    宣帝上任沒有幾天,謹慎但是好運的丞相楊敞薨了,由禦史大夫蔡義接任。當時蔡爺爺已經八十多歲了,眉毛都已經掉沒了,基本上走路都得兩個人扶著。不過作為一個擺設性的政府首腦,應該還是綽綽有餘了。
    不久後,漢宣帝就開始封賞擁立他的人。僅此一點,就比劉賀要上道多了。
    具體封賞細節如下:大將軍霍光增加食邑一萬七千戶,加上以前已經有的三千戶,霍光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兩萬戶侯了。車騎將軍富平侯張安世以下,增加封邑戶數的共十人,封為列侯的共五人,賜關內侯爵位的共八人。
    霍光在朝堂上正式請求歸政與宣帝,宣帝死也不接受這個建議(史書上說上謙不受)。於是朝中各項事務都是先彙報霍光,後上奏給宣帝。
    看看霍家在朝廷上的情況,您就明白宣帝為什麼不接受霍光的歸政請求了。
    漢昭帝時,霍光的兒子霍禹和霍光兄長的孫子霍雲都已經被任命為中郎將。而霍雲的弟弟霍山是奉車都尉、侍中,統率由胡人、越人組成的軍隊。
    霍光的兩個女婿分別擔任東宮、西宮衛尉;霍光的兄弟、女婿、外孫全都參加朝會,擔任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等職務。
    霍氏一家的親戚骨肉結成一體,再加上朝廷上屬於霍光派係的的大臣,在朝廷中可謂是盤根錯節,
    這麼說吧,大漢江山是姓劉沒有錯,但是朝廷卻鐵定是姓霍。
    如在下前麵所說平定燕王、長公主之亂後,霍光在西漢朝廷到了呼風喚雨為所欲為的地步的話。
    在廢黜劉旦擁立宣帝之後,霍光則是到了一手遮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地步了。
    朝見的時候,漢宣帝總是以謙虛恭敬的態度對待霍光。作為皇帝對臣子來說,甚至可以說禮遇過分。
    說來也有趣,以霍光當時的權勢。他的親信大司農田延年卻在宣帝本始二年(前72年)被法辦了。
    田延年做事果決、敢做敢當;然而事情有正反兩麵,就是這樣的人難免性情較激烈比較外露。加上田延年在廢劉賀立宣帝的事件上立了大功,被封了晉陽侯。尾巴難免就翹得有那麼一點高。這樣一來,難免與人結怨(不過估計以他的性格以前跟他有梁子的人也不少)。
    結果,他就被人告了。
    事情是醬紫的。
    漢昭帝葬禮的時候,畢竟是皇帝出殯馬,排場還是要有的。文武百官加上皇親國戚,人一多,車就不夠用了,需要雇些民間的車輛。
    田延年告訴朝廷說,今年租車費漲了。所以呢,就多領了那麼三千萬錢。
    要說田延年身為大司農,權柄之大參見前麵的官職介紹,弄點小錢花花本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如果不是有人跟他過不去,這點事情哪裏能鬧到這種地步。
    那麼他貪汙的三千萬錢到底相當於今天多少錢呢,咱們做個簡單的換算。
    所謂民以食為天,咱們就根據這兩三千萬錢到底能買多少米來測算一下他的購買力。
    西漢時候糧價的變動比較大,便宜的時候有幾十錢一石,貴的時候二百錢到好幾百錢一石不定。咱們在這裏作個簡單的折衷,用一百五十文一石(隻是估算,歡迎提出不同意見)。
    那麼一石到底是多少米呢?根據宋朝大科學家沈括的計算,宋代1石合92。5宋斤。在沈括的夢溪筆談卷三有,“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為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的記載。所以,一宋斤折合成現代度量約為640克。
    1漢石呢約等於160漢斤大米(作物不同,一石對應斤數有差異,例如粟一石為120漢斤),折算一下,一漢石大米大約是30千克大米。
    咱們再捎帶著談談西漢貨幣製度的問題。
    漢高祖劉邦剛剛滅秦那會兒,漢朝流通的還是秦朝的錢“秦半兩”,但是這個銅錢由於太重,所以使用很不方便;等到劉邦老婆呂後當權的時候“八銖錢”,“五分錢”就開始廣泛使用;文帝到武帝初年,漢朝流行的是“四株錢”。
    所有的這些銅錢都是用重量來命名的,其中一兩相當於24株。
    還要提一句的,從漢初一直到武帝初年。漢朝大部分時間是允許私人鑄錢的。於是很多地方豪強和諸侯王就利用鑄錢積累了巨大的財富。比如吳王劉濞就廣招人手大量冶煉銅來鑄錢,漢景帝三年(帝王用年號始自武帝),劉濞發動吳楚七國叛亂,曾狂妄宣稱:“本王鑄的錢在全國到處都有,諸王日夜用之不盡。該賞賜報給本王,本王立馬就給錢。”
    私鑄的錢幣可謂壞處多多,說個三天兩夜也不一定能說得完,咱就撿重要的提兩句。
    先從度量方麵說,市場上各種錢幣雜用,很不統一。老百姓用錢,在郡縣之間就有所不同。
    這要買點東西,那個費勁就別提了。
    私鑄的錢幣偷工減料是必然的。當時有一種錢,輕小得象榆樹的果實榆莢一樣,而中間的方孔又特別大,不小心就碎成四爿;它的重量隻有二銖多,竟在上麵還鑄明“半兩”。
    最後就是私鑄貨幣能夠迅速積累大量財富,並且很容易讓地方勢力膨脹到可以叫板中央政府的地位(《漢書•;食貨誌》說:漢武帝時,盜鑄金(偽造黃金)、錢人,罪當死者數十萬;豪強率眾互相鬥殺,不可計數;自首免罪的人多至百餘萬;不敢自首的人比自首的人還要多。地方豪強憑借鑄錢勢力可以膨脹到什麼地步可見一斑)。
    鑄錢這東西,一本萬利啊。其實說鑄錢,大家感覺不明顯。改成自己印鈔票可能更直觀一些。幹這行,想不發財都難!
    當然鑄錢和現在印假鈔還是有點區別,私鑄的錢主要是銅含量低,重量輕,比起萬惡的假紙幣,性質還是要強那麼一點點的。
    以上種種原因,決定了政府和地方豪強必然在鑄幣這件事情上來回拉鋸戰。
    武帝之前漢朝也禁止過幾次(私鑄錢是死罪),但是無奈利益實在太大。還是擋不住那些把腦袋別褲腰帶上鑄錢的好漢。
    感謝我們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吧,又是他在公元前119年開始推廣官方統一的五銖錢。
    有人要問了,如你所述,幣製度都亂了這麼多年了,這東西要統一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要不怎麼說,聰明的人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呢。
    漢武帝下詔說,今後收貨幣賦稅,一律隻收以官方範本鑄造的五銖錢。隻此一條,五銖錢立刻普及到整個西漢國。但這時候還是允許郡縣地方鑄幣的,即鑄幣權由中央和地方共享。
    此後,五銖錢就成為了中國的標準銅錢,漢武帝之後又沿用了七百餘年,一直到另一個堪與漢朝比肩的華夏帝國唐朝時,才被開元通寶所代替。
    漢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武帝進一步下詔取消郡縣級政府的鑄幣權,集中由由隸屬於水衡都尉手下的上林三官專管鑄幣。上林三官這時成為西漢帝國的唯一的合法鑄幣機構。
    他們負責選礦、運銅石以及實際鑄造的整個鑄幣產業鏈。各郡鑄造的所有銅錢一律都運往中央,進行熔化和重鑄。
    因為鑄錢變成了國家行為,因此其設備技術都是一流的,因此新鑄的銅錢質地良好,偽造十分困難。防偽從來都是貨幣的技術環節的第一要素。
    如果造假者非要造,也不是說造不出來。不過如果造出來的錢和政府鑄的五銖錢一樣,那他造假圖什麼啊?那會兒和現在一樣,不流行學雷鋒。
    如果造的太不一樣,一是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假幣!沒有人用。
    假幣容易被認出來,造假者被抓的可能性也就變大了,掉腦袋的概率就增大了。
    機會成本太高,造假錢的從業者隻好集體轉業。估計應該是轉到銅製日用品行業和銅製藝術品行業了,畢竟這幾個行業技術上還是相通的。
    好吧,好像又跑題了。剛剛在下已經假設一石米的價格我們已經假定為150錢,那麼一公斤大米的價錢是5錢。目前大米的價格大約為3元/公斤。即5錢的購買力大約相當於3元人民幣。
    那麼田延年貪汙的3000萬錢也就相當於一千八百萬人民幣(西元21世紀初的)。
    這點錢,在二十一世紀的北京,也就買套好點的別墅。
    考慮到田延年的級別,要擱今天這麼點錢算什麼啊。田延年是沒有趕上好時候啊。
    要說也是田延年做事不夠謹慎,這事被他仇家知道了,就把他告發了。
    霍光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把田延年找來了:“有這麼回事嗎?”當然,不管有沒有霍光都會幫他把這件事情擺平。
    田延年不知道哪根筋沒有轉過來,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這回事!”
    霍光尋思,小弟都這麼堅決地說沒有了。擺明了是有人要誣陷他,這事得堅決深入追究!
    結果查到最後,確有其事。霍光這下可有點抓瞎了。
    這時候有人站出來給田延年說話了。
    時任禦史大夫田廣明讓太仆杜延年轉告霍光:“《春秋》上都說,功可抵過。當初廢黜昌邑王的時候,如果不是田延年站出來,結果會怎樣還真是未可知也。如此大功,就是田延年向朝廷直接要三千萬錢,恐怕也不算過份吧?”
    田廣明用《春秋》來說事,當然隻是個幌子,這番話是要提醒霍光:田延年對大將軍、對朝廷是有大功的,如果因為這點事情就被扳倒了而大將軍你坐視不理,恐怕跟著您混的人會心寒的。
    霍光對杜延年的回答也很夠意思:“此言不虛!當初的確多虧了田延年挺身而出震懾群臣我們才能成事。”說罷還用手捂了捂心口:“想起來,老夫還有點後怕呢!你幫我回話給田廣明和田延年,讓大司農放心去監獄裏吧,自然會有公平的裁決!”
    這等於霍光給田延年保證:不用擔心,你的大功我沒有忘,一切有我罩著。
    禦史大夫田廣明於是把霍光的話帶到田延年那裏,誰知道咱們這位大司農是個很好麵子的主,回應說:“就是所幸朝廷寬恕我了,我位列封侯豈能去監獄這種地方受辱!”
    田延年於是把自己鎖在大司農衙門旁邊的一間小屋裏麵,很行為藝術地漏出條胳膊拿著刀子一邊徘徊一邊反思。
    等聽到朝廷的人召他去廷尉問話的詔書到了,大司農田延年就自殺了。
    田延年壞就壞在臉皮太薄啊。就這麼點事,組織上都說了不追究了,要擱現在……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霍光也有責任。以他的地位,說句話田延年估計也就不用去監獄了。
    所以有人說霍光是故意放任別人扳倒田延年,因為田延年是首倡廢立的功臣。
    區區在下以為這個說法不太成立。首先,廢黜劉賀是田延年首倡沒有錯,但這隻客觀上為宣帝繼位創造了可能。
    換句話說,廢了劉賀後宣帝有機會沒錯,但是廢了劉賀可不僅僅是宣帝有機會。而敲定宣帝繼位,必然還是霍光的決策,這一點朝野上下應當是心知肚明。以宣帝的頭腦,這點事情他不會想不明白。
    而以霍光當時的地位,似乎還不用擔心田延年會搶了他的風頭。
    所以說,田延年事件是意外的可能性比較大,霍光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小弟難辭其咎,但是說霍光放任了這個結果,似乎不太令人信服。
    如果說田延年事件還是個意外的話,那麼一年後,也就是宣帝本始三年(前71年)許皇後之死則完全是霍光…他老婆弄的。
    霍光的夫人叫做顯,本姓什麼不可靠,權且稱之為霍顯。
    這件事情得從漢宣帝立皇後說起。
    由於宣帝繼位的時候已經十八歲了,所以立皇後的事情立即被大臣們提上日程。
    漢宣帝的原配夫人叫許平君,在宣帝繼位的時候已經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劉奭(shì),也就是後來的漢元帝)。宣帝繼位以後就封她為婕妤。宣帝在貧賤時由許家招為東床快婿的,所以宣帝對於妻子許平君和嶽父許廣漢還是很有感情的。
    霍光有個小女兒,與宣帝年齡相仿。不用霍家出聲,這幫大臣們就開始張羅著要立霍光的小女兒為後了。
    漢宣帝沒有對這件事情直接表態,他下旨尋找一件東西:他貧賤的時候使用的一把劍。
    原因很簡單,宣帝剛剛上台,他還沒有資本公然和霍光先生叫板。同時他也很清楚,如果公然拒絕這樁婚姻,就會觸動朝中有權勢的大佬們。
    劉賀離開長安時的馬車印恐怕還依稀能看見呢,宣帝可不想步他的後塵。
    所以他才曲線救國,下了這麼一個強調他懷舊的詔令。
    漢宣帝是一個念舊的人,而一個念舊的人,通常不會差。
    大臣們於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風向也轉的很快。畢竟說到底,從理論上講立皇後還是皇上的家事。弄到太僵了,以後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大臣們便上書要求立許氏為皇後。於是宣帝就立了自己的原配夫人許平君為後。
    糟糠之妻不下堂。
    霍顯一直想讓自己的女兒霍成君成為皇後,但是宣帝心意已決,無法更改。但是霍顯要立女兒為後的想法卻沒有變,一直在伺機而動。
    宣帝本始三年(前71年),許皇後又懷有身孕,而身體不適,所以要召女醫生入宮侍奉。挑選的醫生叫淳於衍,之前曾經有國為許皇後看病的經驗。
    淳於衍與霍家過從很密。由於皇後有身孕,所以她要進宮待一段時間,怎麼也得伺候完月子才能回來。
    她老公名淳於賞當時擔任掖庭戶衛,也就是一個警衛班長的水平。而當時安池監(安池位於山西省芮城縣城跟黃河之間,是一個鹽產地,安池監相當於安池那片的管理主任,這可是名副其實肥得流油的肥缺啊)這個職務出缺,淳於賞於是跟他老婆說:“小衍哪,你看你馬上那個就要入宮去了,正好呢借這個機會去和霍夫人道個別!我打聽到最近安池監這個位置出缺啦,你跟霍夫人套套近乎,他們一句話,這個肥缺就是我的啦!到時候咱家就脫離溫飽線直奔大康了!”。
    淳於衍於是去拜見霍顯。一番寒暄之後就直奔主題請霍家幫幫忙,拉你妹夫一把。
    霍顯忽然心生毒計。摒退左右,很低姿態而禮賢下士地對淳於衍說:“少夫(淳於衍的表字)有事情托我,我也有事情要托付少夫啊,不止你意下如何?”
    淳於衍當然是受寵若驚:“夫人有什麼吩咐盡管說!”
    霍顯說:“你知道我有個小女兒成君,我們家老頭子一向最疼愛她了,很希望她能夠成為皇後,這件事情還得靠少夫玉成啊!”
    淳於衍這下可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這個,您怎麼個意思?”
    霍顯(這個估計是耳語,畢竟內容不適合聲音太大的說)說:“女人生孩子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所有的人停止閱讀,向天下所有的母親致敬三分鍾)。如今皇後就快要臨盆了,如果能乘機將她毒死,那麼我們家成君就能成為皇後了!如果你願意大力相助,事成之後,榮華富貴與少夫共享!”
    聽見霍顯這番話,淳於衍當時估計有點嚇懵了,第一反應就是推脫:“皇後的藥方都是醫生們共同擬定的,還要人事先品嚐,這個怕是行不通吧?”
    這可是謀害皇帝的老婆。俗話說老虎屁股摸不得,其實就是摸了,無非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可要是把皇上的老婆毒死了,餓滴神,後果自己想吧……
    霍顯看出了淳於衍的猶豫,於是半鼓勵半威脅地說:“這件事情就看少夫你敢不敢做了!現在的天下是我家老頭子說一沒有人敢說二。將來即便有什麼事情,我們霍家也能保你平安,擔心是多餘的!至於具體的細節,不過看少夫你自己怎麼處理了,關鍵是看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了!?”
    可憐的淳於衍,這時候已經沒有退路了。因為霍顯的話已經很明白了:
    我已經把這麼隱秘的事情告訴你了,淳於衍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您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淳於衍這時候已經是冷汗直流了。她心裏明白,如果不答應,她今就出不了這個大將軍府了,對於霍夫人來說在將軍府裏弄死她不見得比捏死一隻螞蟻更費勁。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今天得以全身而退,又怎樣呢?如果不照霍顯的話去做,不但她,恐怕她全家就得遭滅門之禍了。
    “出去之後然後告官?”
    笑話,誰能信她一個地位卑微的醫仆的話。再說,就是有人信,恐怕敢到大將軍府裏拿大將軍夫人問話的官還沒出生呢。
    淳於衍權衡再三,終於決定加入這個歹毒的陰謀。
    淳於衍將一種叫附子的毒藥搗碎,縫在自己衣服的邊縫裏麵,偷偷地帶入了皇宮。
    不久,皇後順利產下一位公主,身體也逐漸康複。淳於衍覺得是動手的時候了,於是就偷偷地把禦醫們給皇後製造的調理身體的丸藥裏麵摻入了附子粉末。可憐許平君皇後哪裏直到這個伺候月子的護士加月嫂竟然是自己的催命鬼。
    吃完藥之後,許平君感覺到頭暈眼花,胸悶氣喘,於是就問:“我怎麼感到頭這麼重呢,藥丸裏麵是不是有毒啊?”
    淳於衍說:“沒有的,您不要多心!”
    過了一會兒,藥性發作的更猛了,許平君反應更加劇烈了。周圍的人慌了神,趕忙去找禦醫。可是等禦醫來了,許平君已經是氣若遊絲,不一會就撒手人寰了。
    在宣帝卑微時,許平君委身下嫁。後來總算遇人比較淑,十六歲當上皇後,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招手。
    然而當上皇後後僅僅三個年頭,年僅十九歲的她就成為了宮廷鬥爭的犧牲品。
    看來善良的人是不適合與政治有任何瓜葛的。
    如果劉病己沒有當上皇帝,許平君也許可以快樂地做一個家庭主婦,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也不會遭受霍顯這個惡女人的毒手。
    人生,真是禍福難測啊。
    話說淳於衍女士出宮後,立刻向霍顯女士複命。霍顯女士自然是狂喜。關於下麵的事情,正史上說她也不敢馬上給淳於衍重謝,怕別人起疑心。
    而《西京雜記》上卻記載說:“霍光妻遺淳於衍。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钜鹿陳寶光家。寶光妻傳其法霍顯召入其第。使作之。機用一百二十鑷。六十日成一匹。匹直萬錢。又與走珠一琲。綠綾百端。錢百萬。黃金百兩。為起第宅。奴婢不可勝數。衍猶怨。曰吾為爾成何功而報我若是哉。”
    就是說霍顯給淳於衍女士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一匹值一萬錢)、走珠那個大約是寶石項鏈一串、Cash一百萬、黃金百兩(有人指出應該是“斤”誤作“兩”)、世界級都市長安城內豪宅一座以及奴仆若幹。
    淳於衍的反應是:“我對你是何等功勞啊,就給我這麼點玩意兒。”
    貪婪之性可見一斑。
    宣帝聽到許平君的死訊,準確的感覺應該是五雷轟頂。
    他不敢相信他的妻子就這樣離他而去。他不久前還沉浸在得到一個女兒的喜悅中,卻為什麼要他同時承受失去妻子的痛苦。
    不管霍顯有沒有給淳於衍禮物,無論《西京雜記》裏麵的禮物清單靠不靠譜,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總之毒死皇後的事情還是傳出了風聲,於是就有人上書朝廷說治療皇後的禦醫和相關人員有問題。
    得知自己的愛妻可能是被害死的,可想而知宣帝是何等的震怒。於是漢宣帝下令將所有關人員,包括淳於衍女士在內,統統逮捕,以大逆不道罪投入詔獄,並詔令嚴查此事。
    不管是淳於衍露出了馬腳還是大將軍府自己走漏了風聲,抑或是皇後死得太蹊蹺。總之惡貫滿盈的殺人工具淳於衍女士光榮地進入了帝國最高監獄---詔獄。
    這邊歹毒的霍顯坐不住了。
    她自然不是擔心淳於衍的那條小命,而是擔心現在事情鬧大了,萬一那個女人把自己給供了出來,額地神,那可是滅門大禍。
    事已至此,殺人滅口這種招數隻能招來更大的麻煩。隻剩華山一條路,坦白從寬吧---當然,不是向政府,而是向她老公。
    這天霍光先生一如往常下班回家,老婆自然是把飯菜準備好,殷勤地侍奉著。不過霍光先生還是感覺到有點什麼事情。
    霍顯女士於是無比心痛、心痛萬分、萬分悔恨、恨不該當初地將她做的好事告訴了霍光。
    霍光的下巴估計差點就掉到碗裏麵。
    霍顯女士接著說:“事已至此了,隻能靠夫君你把這件事情擺平了,否則夜長夢多,萬一淳於衍那賊婦嘴裏吐出個好歹來,我們霍家可就完啦!”
    霍光這時候一定很矛盾。
    他自從受漢武帝遺詔以來,對於國家和朝廷可謂是鞠躬盡瘁。雖然他執掌政事期間可能也有偏頗之處,霍氏家族也從他掌權獲得很多利益,然而總體來說他還是一個正直無私的焦裕祿似的帝國的好幹部。
    但是這一次,他卻隻能選擇徇私枉法。
    如果他揭發了這一事件,先拋開他老婆霍顯鐵定被處死不說,就是霍光他自己和整個霍家能不能保存都不好說。
    “先帝,皇上,這一次我要辜負你們的信任了。我的確有苦衷啊。”麵對自己的老婆種下的惡果,霍光別無選擇。
    因此在縣官部門向朝廷奏報有關皇後病逝一案的處理情況時,霍光批示:證據不足,相關人員予以釋放。
    宣帝當然對這個處理頗有微詞,然而麵對一個他無法挑戰的霍光,也隻能作罷。
    宣帝給許平君的諡號是恭哀,以懷念和感歎她的青年夭折。
    許皇後被謀殺後的次年三月,也就是宣帝本始四年(前70年),霍顯的女兒霍成君如願以償地被立為皇後。
    史書記載許皇後時,“從官車服甚節儉”;等到霍成君當了皇後:“輿駕、侍從益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後時懸絕矣。”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霍平君以一種傷天害命的方式登上了皇後的寶座,遲早會為此付出代價。
    而霍光不惜徇私枉法而保持的霍家的權勢,也總會有顛覆的一天。
    漢宣帝地節二年,漢大司馬大將軍霍光薨。
    宣帝以及太後親自吊喪。並命太中大夫任宣與侍禦史五人持節成立治喪委員會,按照禦製規格下葬,“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衣五十篋,璧珠璣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樅木外臧槨十五具。”
    宣帝賜霍光諡號宣成侯,並詔令:霍氏子孫繼承霍光爵位封地世襲罔替;霍家永免賦稅。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萬事逃不了這個規律。馬克思教導我們,規律的客觀性在於,它不會因為人或者黨派的主觀意誌而轉移----不管這個人或者黨派信奉什麼。
    霍家的榮耀至此登頂,開始走下坡路。然而,屬於霍光的榮耀還未結束。
    在甘露三年(前51年),匈奴呼韓邪單於來朝謁見漢宣帝。麵對著這一其曾祖漢武帝都未實現的曠世之功,漢宣帝為了緬懷他的功臣們,命人令人畫十一名功臣(依次為霍光、張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本文已經涉及了其中幾位,剩下的人會陸續出場)畫像於麒麟閣以彰顯其功。
    當時,霍家早就因為謀反而被滅族。
    但霍光仍然位列十一功臣之首。這還沒完,十一人中,隻有霍光的畫像不寫出全名,尊稱為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以示尊敬!
    為人臣至如斯地步,夫複何求?!
    回顧霍光的一生,立廢劉賀,在詔、宣兩朝權傾朝野、地位無比尊崇。
    從輔佐昭帝繼位一直到去世,他沒有皇帝的頭銜,可是他的權勢甚至已經超過了帝王。
    他才是這段曆史上西漢真正的統治者。
    雖然有篡權者的嫌疑,但是霍光堅持秉承了漢武帝末年的休養生息的國策,使疲敝不堪的西漢帝國在經曆幾十年的戰爭狀態後逐漸恢複元氣。
    不誇張地說,霍光為漢宣帝中興漢朝打下堅實的基礎,他是“詔宣中興”這一漢朝曆史上最強大和安定時代的奠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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