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是會飛的。隻是太多的人不敢去嚐試，所以漸漸地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會飛，從此就再也沒有會飛的人。
    七年前的今天，二○○三年四月一日，有個男人向往天空的自由，想要掙脫塵世的誘惑，於是就從24樓縱身一躍。那時候，風從發梢掠過，大地漸漸接近，身體在墮落，心卻在飛翔。
    他，始終是比我們勇敢的。
    想想人生這麼多年，勇敢的時候其實不多。有些時候，我們想愛而不敢去愛，愛上了又不敢開口。有些時候，我們明明很恨，卻又不得不裝出高興的樣子。還有些時候，我們非常傷心，卻又要裝出什麼也沒有發生。生活裏總是有許多不如意，快樂就象是煙火毒藥，短暫而讓人迷戀。
    仍然記得裹著軍大衣坐在煙霧籠罩的錄像廳裏，小馬哥嘶聲厲喊，然後是一聲槍響，鮮血濺出，張國榮那張震驚的臉，幼稚年輕，就象我自己。
    仍然記得一個人縮在空蕩的電影院裏，看著阿海和紅豆妹妹你來我往地調情，張國榮那一臉失落的神情。我們都曾經為感情而憂傷，守在角落獨自舔噬傷口。
    仍然記得某一天，原來我們一起變老，那個熒幕上忽然滄桑的許文強，稀疏的胡茬，未盡的煙蒂，一臉疲倦地說：“我隻是個過客。”
    過客，我們都是吧？生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會去死。唯一的區別，不過是有些人短些，有些人長些。這長短，不一定要用活著的時間來衡量。大多數人，活著和死去，沒有幾個人在意，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遺忘的速度，總是又快又狠。也有些人，即使死去，仍舊釋放著絕代風華，一如張國榮。
    有個女孩子年複一年在這一天紀念他，寫下些溫潤文字，柔軟胸懷，很是讓我忌妒與豔羨。其實也曾經在年少的時候問過自己，你想要些什麼？我給自己的答案，他已經前賢在先。死亡的方式我或不會在意，隻希望也有人會選擇一個日子懷念自己。溫一些酒，寫下些文字，被人想念，總是快樂的吧？
    我曾經一次次去尋找那些以前快樂的地方，初中死黨一起玩遊戲的廣場，大學同學一起踢球的場地，某個瘋狂奔跑的夜晚，甚至那些早起遠赴的站點，歲月的剝漆在記憶當前，昏黃而陳舊，時光將一切都移走，除了滄桑的容顏，什麼都沒有留下。
    而風，繼續吹著。
    以前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隻能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裏麵睡覺，這種鳥一輩子隻能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傳說。後來才知道我錯了。
    我不相信，是因為我墮落了，就象我不相信自己能飛一樣地墮落了。沒有年輕時勇敢，沒有年少時純潔，背負太多的累贅，左思右盼，瞻前顧後，除了一死，再也不會自由。
    張國榮選擇了自由，你呢？
    其實，我們都知道，無論什麼事，你總要做出一個選擇。站在網吧的門口，進去或者不進。選擇另一家企業，跳槽或者不跳。至尊寶要選擇是五百年前的那一個還是五百年後的那一個，吳三桂要選擇是留取丹心照汗青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選擇，或者放棄。墮落，或者飛翔。
    結果，我們可能不會知道，，但是那如煙火璀璨般的抉擇，就如張國榮的風華一躍般明媚。
    人，都是會飛的。無非是墮落，或者飛翔而已。
    二○一○年四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