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感覺自己不能再無動於衷了，他起身走到天啟帝身邊，恭恭敬敬地下拜道，“皇上春秋鼎盛，臣弟還望皇上善待龍體。”
    朱由檢說的是真心話。
    天啟皇帝朱由校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記憶中壓抑的童年隻有和朱由校在一起時才會透出幾許光亮。朱由校話不多，卻處處關照體貼他的五弟。他常常對朱由檢說，“我們是同命的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像是一種承諾，朱由校即位後第一件事便是冊封五弟為信王並為他建了一座府邸，讓朱由檢舒舒服服地搬了進去。魏閹當道，縱使再飛揚跋扈卻也不敢對信王怎麼樣。魏忠賢心裏明白，自己的胡作非為皇帝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一旦危害到信王朱由檢，平日裏對自己恩寵有加的天啟皇帝便會讓自己狠狠墜入深淵。
    “好端端的又跪來跪去的做什麼！”天啟帝俯身扶起朱由檢，轉而問向吳三桂，“吳標統，把你那邊的情況說說吧。”
    吳三桂愣了片刻，忙肅了肅，恭聲道，“遼東三關穩若泰山，寧遠大捷讓韃子們肝膽俱裂，賊首努爾哈赤回去沒幾天就一命嗚呼了……”
    天啟皇帝微笑著聽吳三桂啟奏，末了，耐心地問道，“還有麼？”
    吳三桂十分窘迫，杵了半天這才支支吾吾道，“三關將士……已經……三個月沒有領到軍餉了。。。”
    “哦？”天啟帝語調微揚，轉向侍立一旁的太監，“有這事？”
    那太監裝作很驚恐的樣子跪下身，“這些日子旱災嚴重，戶部已經好久都收不上稅銀了……所以……實在沒有閑錢發什麼遼東軍餉了啊……萬歲明鑒！”
    “閑錢？”吳三桂再也忍不住，胸中一股血氣翻湧，“我們三關將士保家衛國，浴血沙場卻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軍餉……軍餉怎麼會是閑錢呢！”
    大殿內靜悄悄的。
    太監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吳三桂，仍一動也不動地跪伏在地。天啟帝的臉色有些陰沉，吳三桂這才感到有些害怕。
    “皇上。”一直冷眼旁觀的朱由檢打破沉默，“臣弟這幾日上街遊玩，聽得百姓們都交口頌揚您呢！”
    “哦？”天啟帝來了興致，“怎麼說？”
    “百姓們都說您英睿照天，托您的洪福，夏糧秋糧都是大豐收啊！”
    吳三桂感激地望向朱由檢，一打眼看見那太監的臉色更陰沉了。
    “五弟。”天啟帝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隨朕去後殿。朕昨天剛做好幾把木椅，你來看看？”
    吳三桂傻眼了。
    “忠賢哪，帶吳標統下去吧。”
    “遵旨。”
    天啟帝親熱地拉過朱由檢，掀簾與他往後殿去了。
    魏忠賢冷笑著對吳三桂一揖，“吳標統，請吧？”
    吳三桂拖著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挪向門邊，心頭慢上幾許絕望。沒有要到軍餉，他怎麼有臉回去？他那什麼向三關將士作交代？明明有一肚子話，為什麼見到皇上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沒用，沒用！吳三桂啊吳三桂，你真沒用！
    “吳標統，老夫就不遠送了。您怎麼進來的還怎麼出去吧！”
    吳三桂還未回神，殿門就被重重關上了，他心底最後一抹希望也隨之泯滅。
    “吳標統。”吳三桂正懊喪著，卻聽得身後有人喚他，喊他的是個笑盈盈的中年太監。
    “老奴是信王府的總管太監王承恩，吳標統隨老奴去偏殿小憩會吧？”
    “啊……？”吳三桂有些緊張，“剛才皇上不是讓我……”
    “皇上讓您下去，可沒讓您出去呀。”王承恩依然笑容可掬，“出了這殿門就算下去了。”
    王承恩知道吳三桂是個直腸子的老實人，隻好又耐心地解釋道，“您想要的東西還沒拿到，不會就這麼甘心地走了吧？”
    “你是說皇上他……？”
    王承恩歎了口氣，“要說萬歲爺糊塗吧，其實他聖明著呢。就算是他魏忠賢也不能事事都看得通透，可咱們信王殿下就不一樣了。”
    “殿下與皇上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心連著心哪！”
    吳三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