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篇 冰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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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太守府果然是非比尋常,倒不是裝潢如何的富麗堂皇,是布局很精心。守衛不同於一般的官員府邸,有些人傳出這於冶陽過去的出身不是很好,但是時日久遠,他在任
職期間也沒有惹出多大的風波,所以人們就淡忘了他的出身,人們是忘記了,可是太守本人沒有忘記,昔日的他出身草莽,結交的狐朋狗友不算少數,然,如今一人得道,
卻沒有尋釁滋事的人,因為所有昔日的同夥都被他暗中作掉。他要狠得下這個心,連現在的太守夫人也不知道丈夫的過往,他隱藏得太好了,表麵上是為太原城鞠躬盡瘁的
太守,誰知道他暗地裏所做的勾當。
於冶陽最大的心病就是於幽曇,她太善良了,讓他狠不下心來教導她,灌輸他的處事和為人,總覺得讓女兒知道太多人情世故會毀了她原本的靈氣,於是,他也隻能嬌
縱她,在人前馬後為她鋪平道路,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他這一生,什麼大風浪沒有見識過,於是在不惑之年後就有了隱退之心,如果這次於幽曇的病能夠得到救治,以後
他會攜妻女卸甲歸田。
光線幽暗的書房,太守於冶陽在扶案看書,有下人進來稟告,是老李,太守府的人向來神出鬼沒,也隻有從小長在太守府的於幽曇不覺得太守府有什麼異常吧,因為於
冶陽總是在女兒麵前作足隱藏的工夫。好在她真的象他所期待的那樣無憂地生活著,他這女兒,夫人是不能管束她,這房夫人是續弦的,不是幽曇的生身母親,所以於冶陽
對女兒一直有虧欠,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沒有能給她一個美滿的家。連同她從娘胎裏帶來的惡疾他也毫無他法。
“老爺。”老李恭聲稟告,“沈公子的行為的確沒有什麼異常。”老李風霜遍布的臉上猶如展開的一朵朵枯落的菊花。於冶陽最信任他,他吩咐的事情,老李總是能很
好的完成。這次他對來曆不名的沈星舒是有懷疑的,說是說藥王穀來的,那個神乎奇乎地方很少有人進去過,至於醫術倒是不假,很都人都可以證明藥王穀的確有回天之術
,不過這年頭誰都可以打著藥王的招牌行騙,反正又沒有人會出來澄清,淨沉穀的人很少理會俗事。
“沒有事情最好。事成之後我們也要依約給沈公子報酬,他不是一直在找奇藥‘龍舌蘭’麼,多年前,老夫的確收藏過這麼一株,雖然難得,可是為了幽曇能夠痊愈,
多大的代價我也願意付,何況區區的‘龍舌蘭’!老李,幽曇這幾日的氣色不錯吧,我真的是很高興。”於冶陽也難得的擠出一絲笑容,其實他的人遠沒有他的年紀來得大
,四十幾歲的人看上去跟三十歲的人沒差多少,人們很難相信他有於幽曇這麼大的一個女兒。
“隻是,老爺,我覺得這沈公子長得很蹊蹺……”老李的話題又重新引起於冶陽的興趣。
“哦?怎麼說?如果你覺得不應該有這樣年輕的藥師,那你就大驚小怪了,當年我也是十幾歲的年紀就……”他沒有再說,他很能控製說話的底限。
“不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奴眼花,您不覺得沈公子長得很像小姐和您?”他的話無疑是當頭一棒,本來,世間的人有幾個長得像的不希奇,但像到能讓外人察覺得到,
那真的是非同小可。
“是不是你多心了?”於冶陽陰陰的看了老李一眼,這個很早就跟隨他的下屬對他忠心耿耿,別人的話他可以不理,不過他的話他不能不聽。長得像麼?怪不得初見他
時感覺很微妙,但是他印象中親戚裏並沒有姓沈的,就算結識姓沈的,也沒有理由像他呀。
他陷入沉思,是不是多年前那個女人還……他不想想下去。
“老李,你多派人手看緊他,注意,不能讓他覺察到咱們失禮。”
於冶陽忽然一激靈,他想通了一些事情,隱隱的,有關沈星舒的。雖然記憶之門很久之前已經被他關閉。
太守府的別院內,五月的薔薇花開著碩大的花朵,層層疊疊,狀如雲錦,紛嬈多姿,如火如荼。花架旁是橫笛的於幽曇,和為她治病的沈星舒,由於主藥碧台蓮還沒有
找到,沈星舒也偷得浮生半日閑。放下心來傾聽幽曇的吹奏。
庭台水榭,一襲青裳隱藏在花樹下,明眸媚眼,笛聲是輕快悠揚的,聽的人不得不心情也跟著好起來。隻是少年仿佛置身在回憶裏,過了好一會兒,天空中忽悠悠的飄
來幾朵潔白的雲,少年的眼神隨著雲朵渙散開來,竟有些渺渺茫茫。
“星舒哥哥——”於幽曇清亮的叫了好幾聲,沈星舒這才回過神來。衝她抱歉的笑了笑。他在太原的幾日都不能心神集中,是因為牽掛遠方的人麼?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他很害怕這份依戀的盡頭是不是如他想象的美好,他不確定,對未來,少年的眼眸裏隻有迷惘。
“在想什麼呢?”幽曇的聲音淡定得象天上的浮雲。
本來沈星舒也是不打算回答的,小丫頭懂什麼,不過看她關切的眼神,他隨意的回答道:“我在想我的姐姐。”波瀾不驚的話語,誰知道背後的波濤洶湧,他怎麼能這
樣說呢,那是一道禁咒,他應該連想都不該想的,不知道怎麼了,也許是花太香,雲太美,氣氛太寧和,他就這樣的在另一個女子的麵前訴說他對一個女子的依戀。
幽曇的嘴角浮現出一個夢幻般的笑靨,“能讓星舒哥哥掛念的姐姐一定很優秀。”她相當的羨慕呢!
沈星舒絲毫沒有留心她的評語,嘴角掛著一絲平素裏從未有過的苦澀笑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想到那個女子的素顏,他是掙紮的。
他忘不掉偎依在她懷裏體會到的冰寒的溫暖,他忘不了她冷酷的外表下容易受傷的心,他忘不掉她在耳畔淺唱低吟的催眠曲,他忘不掉雪夜裏她不知為何的酩酊大醉,
他還小,不敢多問,如今他大了,他也不敢多問,她宛如一枚晶瑩易碎的水晶,還要在外麵用一層層的寒冰緊裹,直到折射出令人目眩心寒的冷冽。
沉默,許久的沉默。於幽曇不去打擾他的走神,但是她會觀察,從他口中說出的“姐姐”對他絕對的意義非常。
“星舒哥哥——”她又喚了一聲,這時有些淩亂的腳步聲靠近,原本倚著欄杆的於幽曇霍的站起來。是她的爹爹於冶陽。
“他不叫沈星舒,曇兒。”於冶陽緩緩地說。滿臉悲憫的看著自稱“沈星舒”的少年。熟悉的眉眼,剛毅的臉形,雖然表麵上的斯文含蓄,卻蓋不住周身淡淡的殺氣。
於冶陽也知道如此沉不住氣不象多年來內斂圓滑處事的自己,可是他幾乎是按奈不住的想要揭開真相。
少年依舊的沉醉在自己的回憶裏,不管身邊的天翻地覆。他的神態讓人很不願意去打擾,可於冶陽就是要讓他覺悟,他必須揭開真相。
“你和沈星舒有關係吧,你是他的孩子?原來她還活著。”於冶陽盡量的引起他的注意。他太低估了自稱“沈星舒”的少年,就在他想進一步說下去的時候,他的周身
就迅速凝結暗淡幽深的藍,仔細一看,那竟然是冰晶。
於冶陽驚詫,他居然練成冰魄大法,那是神農教不外傳的絕學,他果然跟那個女人有非同尋常的關係。此時的於幽曇不知道父親在說什麼,看情況很複雜呢。她也不想
去理會,隻是他看不得沈星舒生氣的樣子,她很害怕,怕失去他,他的音容笑貌她都眷戀,在危機麵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感。
“星舒哥哥,你不要動怒,不要和爹爹爭執。”幽曇的話語暫時緩解了兩人的局勢,他要攻擊他,顯然是要趁其不備,被幽曇這樣一說,叫沈星舒的少年就不能不放棄
攻擊的企圖,因為對方已經引起注意,就不會沒有提防。
“少年人,是沈星舒讓你來殺我的吧,我等了她一十八年,女兒都長那麼大了,她才動手,真是給足我麵子!”於冶陽很平靜的說著,用曆經滄桑的口氣,他是老了,
他等這一天也等了十八年了,他不會忘記每一個仇敵,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手上的每一份血債,他在等別人來索償。但在這之前,他要留命在,他要把自己的性命奉獻給那個
女人,隻有她有資格擁有。
“我得事先告訴你,我不是沈星舒的孩子,姐姐怎麼可能有孩子,她那麼冰清玉潔,你不能詆毀她。至於是不是她讓我來殺你,我可以肯定的回答是。你們的恩怨我不
了解也不想了解,姐姐要殺你,我遵從她的意願。”他一口氣把話說完,也不管身陷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的太守府,他的心境極其的純淨,因為他對目標的關注始終如一,心
無旁騖,所以他很容易得手。
“什麼?你要殺爹爹?星舒哥哥你是醫者,怎麼能殺人麼!你一定在嚇我們的,是不是?”幽曇還是不想接受現實,也難怪,在溫室裏長大的小姐怎麼會懂得恩怨糾結
呢。
“我是冰魄不是沈星舒,我用那個名字是要你們記住自己曾經對一個柔弱女子所犯下的罪惡。也是警醒那些人,不管多麼久,罪惡永遠逃不出報複。其實我這也是在拯
救肮髒的靈魂,是另一種形式的救治,一點兒也不會不適合我醫者的身份。”冰魄毫不含糊的一段話讓幽曇目瞪口呆,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原來他的到來是帶著毀滅,他
要殺死她的爹爹。
花架上的薔薇花鮮紅刺眼,花架下說話之人卻在瞬間轉變了身份,所謂前一秒是天堂下一分就是地獄,一點也不假,愚弄我們的時間呀,何時有個終結?
於幽曇扶著花架,不知不覺中,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誰重重的垂擊了一下,非常非常的痛。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他如同愛一般絕美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