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篇  笑傲篇(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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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揚州的春意還沒有褪盡,船泊岸的時候,翠堤楊柳還是讓我有些恍惚,以為離家沒有多遠,然,我很快的明白,也許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流水的行程原先是有安排的,我假裝的看不出來。他很小心,怕惹上麻煩麼,江湖人哪裏有不麻煩的呢!可是他也謹慎過度了,是不是因為有我在側?我不想揣測過多,否則我也會厭惡自己的猜疑。
    我一直的叫他流水,他也沒有做任何的解釋,也沒有自報大名,好象名利於他真的很淡很淡,要是那樣就好了,我想每個人都在尋求一個出口,我也是。
    本來想在客棧裏安頓下來,考慮到我是女兒身多有不便,最後他的一個朋友過來將我們接走,他們應該很熟悉吧,我想。
    我在飛花小築住下,這個時候也沒有太多的客套,寄人籬下,便是有千種不適,又當如何?
    “人生是苦最離別,山關難跋,險水難涉,誰落了相思淚苦,妝容荒蕪,紅顏枯骨。那狠心離人最無情……”很淒切的一段唱詞,女人總是狠不下心眼為自己多想想,在家從父,在嫁從夫,此外的天地廣闊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去理睬半分的,縱是有幾個稍微的突破樊籬,也要被慣上失行婦的惡名。
    飛花小築依山伴水而建,山是翠山,樹木繁盛,水是綠水,清澈湛碧,一方好山好水。而小築是用青竹做成的,庭院外又有無數條的彩紗迎風飛舞,似一隻隻振翅盈飛的蝶,又似無數的花瓣在空中飛舞。也許這就是主人許名飛花小築的緣故。因為我在小築內沒有看到多少花木,感時花濺淚,是誰在輕輕的嗬護著誰吧,就是外人也能端倪出這層。
    在湖心端坐,看波光粼粼的湖麵下,魚在水中歡快的嬉戲,交頭接耳,做盡情態的逗人歡笑,暫時忘卻了寄居淺潭的悲哀。
    湖心的亭子周圍白紗掩映,微風送來女子撕裂的吟唱。我本無心打擾到誰的雅興,可是那歌聲的穿透力是如此的強烈,讓我想當沒聽見都不行。
    “那狠心離人最無情,喜個恩斷義絕,倒把那可人兒害得苦。桃花仍把春風笑,雪骨消融,自是清冷。不戀功成,不慕名就,隻把那來人等,唱一段隻羨鴛鴦不羨仙……”淒淒艾艾,直把這春光唱老,浮雲唱跑。我不是很能承受這樣的語句,轉身欲離。
    可是來人很蠻橫的將我留下,而且是按在闌幹邊,讓我寸步難移。我眼前晃過的是一條素白的紗,就看到一麗人優雅的站在我身邊,很不錯的輕功,落地無聲,可惜氣魄不夠。
    “妹妹,這朵花給你好不好?”她央求道,很客氣的說,和剛剛的攔道截人是那樣的不同。我看到她纖細的手上捏著一支紫色的鳶尾花,可是那花捧在她手上是如此的詭異。
    其實詭異的不是花,而是她的人。很清麗的姿色,雖然不是容貌絕世,卻也小家碧玉。她的腰側是一串碧綠的腰環,將一襲素白映得輕靈空無。然,這樣一個可人兒,她的眼睛卻是渾濁不清。
    她有病,並且病的不輕。癡呆?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我突然動了不忍之心,想陪她說說話,雖然一貫不象是我的作風。
    我欲接過她的花,她卻轉向不給,一會兒,她朝我笑笑,將花插入我的鬢邊。我扣住她的手腕,憑我對醫術的末微了解,我想知道這個神秘的女子所犯何病。是因為她天真的舉動觸動我心角的溫柔嗎?我不知道。
    可惜她的脈門傳來很清晰的抵觸,我的手指像被什麼咬一口似的,連忙避開。她的內心也許沒有她的外表來的孱弱,她是個固執的人。至少以前是。
    我沒有勉強,其實從一開始很多人都已經規劃好了自己人生要走的路,可就有那麼多的人要無知的去指手畫腳告訴你什麼是正確,什麼又是錯誤。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朝我溫婉一笑,笑容裏滿是感激。可一看她麻木的表情,我又想太多了。
    遠處有些嘈雜,平素不喜歡喧鬧,我欲避開,可是眼前的女子蹭我死緊,我真的懷疑她是不是真瘋。顯然她明白過來的會是些什麼人。
    她的歌聲又響起,這回是用柔膩的揚州方言唱的——
    “爾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快泥,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我看著她眼底湧起的濁淚,象兩條彎曲的小蟲,爬在她白皙的臉上。聽的人心都要碎掉。
    近了,是流水的眼臉,她沒有目視他,旁若無人的吟哦。
    “冰玉,你怎麼會跟卿憐在一起?”他有些吃驚。我從來沒有看過他此刻的表情,從來沒有。
    “卿憐,你好麼?”他問候她,她沒有應答,連同舉止動作都沒有異樣,保持原先的姿態神情。
    倒是他身旁的人一直將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是蘇卿遊。飛花小築的主人,初見時的匆忙一瞥,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
    “慕容姑娘,小妹讓你受驚了。”他盡量放慢語速同我講話,我在想他會不會覺得很吃力,他並非適合文雅的人。
    “無妨,我很喜歡那位姐姐。”我老實回答,他卻有一絲的不悅。我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太明顯,線條太犀利。喜怒沒有很好的隱藏。
    “是同情麼,不必。”他輕蔑的回答,看來是自尊心很強的人。
    “卿遊!”流水使了個眼色,看來他還是把目光從蘇卿憐身上移開了。
    “慕容姑娘,多有得罪。”
    我正言道:“我慕容冰玉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多餘的感情色彩在內,也不用懷疑我的誠意,我隻是表明我的看法而已。”看來我還是動容了,因為我在兩個男人臉上同時看到錯愕的表情。也許這是我說最多句話的時候吧,為了一個有些癡癜的女人,放下矜持,同他們麵紅耳刺的理論。
    “姑娘真不像崔翟說的那樣。”他恢複了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
    “崔翟?”我不認識他。難道有人暗中將我的情況事先告知蘇卿遊麼?那樣也太可怕了。
    “姑娘不要慌張,崔翟就是你認識的流水劍客。”他簡明的解答。
    我看向他,奇怪,他又將目光投注到蘇卿憐身上,她一直不間斷的唱著,這時我聽到流水也用同樣的語言和著——
    “……再捏一個爾,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爾,爾泥中有我。我與爾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蘇卿遊表情複雜地看著兩人,又看看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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