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清淨觀內，鳳凰花已經凋謝，綠綠的樹蔭下，殺氣濃烈。花樹下一珠灰一暗紫的男子，佇立對視。還是太晚了嗎？觀內已經少有人跡，而在一個月之前，他還在清淨觀
    內同他對聊下棋暢談。旦夕禍福，世事無常。
    從得知逍遙島的消息後，林子晟就一宿沒能入睡。答應師父不去插手殘雪盟的事，因為他沒有能力去卷入爭。他本是凡夫俗子，無須理會太多。可是師徒情深，他還是不
    能做到袖手旁觀。於是一大早就速速的上山。
    “玄真，你當真的還執迷不悟？”暗紫的男子問。
    “該說的二十年前不是已經說完了麼？”
    “你……嗬嗬，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變！那麼你就沒有為月玲瓏想想嗎？”
    “阿月該看開了，她畢竟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很多事情需要的隻是時間！”
    “看來著這些年來你所得頗豐！”
    “你也不賴。武功又精進不少！”
    “還真難以相信你就是當年的十二宮殺手之一。”
    “世事有時候會很諷刺！無須感慨。”
    “鬱君昊，天音海閣的日子很寂寞吧？”許久，玄真複問了一句。
    “嗬，你想說什麼？”
    “突然覺得你很可憐，雖然知道你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等我殺了月玲瓏你就不會覺得我可憐！”鬱君昊陰陰的說。
    “是麼？”玄真很鄙夷。“你就隻會這麼幹！二十年不變。那個人也來泉州了吧？要不也不會驚動閣主大駕！”
    “沒錯！”
    “她還是老樣子吧？不老不死，永遠的象少女一樣。一樣的美好，如果逍遙島還有什麼是沒有汙染的，也隻有她了。你還真的是殘酷，那樣的人你也不放過！”
    “彼此彼此，你不也沒有放過月玲瓏麼？玄真，我們之間應該有個了斷，拖下去你都要進棺材了。”
    “正有此意。”
    說話處，天地瞬息色變，殘雲密布的山上古觀。子晟在清淨觀門前停立，再步入就會有性命之憂。隻見，暗紫和珠灰兩襲衣都以驚人的速度朝相反的方向掠去，空出寂寞
    的鳳凰花樹。在獨自迎接風雨欲來的死寂。鬱君昊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可是麵容的線條很冷酷，正神情凜然的對敵。其實玄真也不是很老，珠灰色的道袍下依稀可見當年
    的氣韻。他的手上多出了子晟從未見過的利刃——一柄銀色的短劍，連同劍刃都是銀白的，整整的一把白劍，樸實無華，除了白色就是白色，看不出任何的危險性。沒有一般
    的刀劍冷然的森意。更奇怪的是鬱君昊，他也用劍，尺寸也是短劍。不過，短劍的華麗不張揚令子晟嘖嘖稱奇，劍的取質不同於一般，是用玉石打磨的。想來年代久遠，拔劍
    的瞬間，劍身閃出溫潤的光澤，與一般的玉石無異，如何迎麵對敵？因為玉劍看上去晶瑩易碎。
    鬱君昊雖退實進，在飄遠之後猛的一個回旋，玉劍上凝聚的是他的殺氣，連翻的襲來，化碧光萬傾，空氣裏除了劍就是劍，縱橫天地，勢不可擋。鳳凰花樹在他劍氣的催
    動下，綠葉仿若被無形的手精細的割斷。尺寸不差，毫厘相當。子晟捏了把冷汗，一個鬱君昊尚且如此，如果再加上那日所見的天尊，後果不堪設想。
    玄真好象可以料想得到他的出招，見招拆招。他也燃起二十年來的鬥誌，好好的拚一場，無處可逃，那就奮力抗爭。鬱君昊的橫麵平削，如滾滾怒濤，而他一個飛身，淩
    空一縱，由上而下的淒厲一劍，如掀起的萬丈海嘯。一橫一豎，吞沒了他的來襲。在萬萬千千的碧色銀光中，子晟早就分不出兩人的身形，他們的身形都極穩，電光火石的較
    量。餘剩兩襲微茫的暗紫和珠灰。師父的“半星殘月劍法”發揮到顛峰，每一招每一式都無懈可擊。尤其是在他沉沒了二十年的修身養性之後，原本剛利的劍法融入了柔和的
    元素，剛柔並濟。令人措手不及。
    在驚心動魄的撕戰下，子晟的內心仿佛被點燃了一般，青春本來就是可以盡情的揮灑昂揚的，自己平日裏的生活真的是枯燥乏味到極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信念
    被點燃，那便是一發不可收拾。他甚至羨慕起師父的青春年少，可以在沐血中寄此身。
    鬱君昊的劍法沉斂出霜雪，這場冷劍術的技擊，雙方都是冷醒的，在鬥到百招開外，依然不見起色的情形下，雙方都不得不使出必殺技。玄真的“一星如月”從淺淺的銀
    輝裏幻化而出，由原先的點點微光升騰為皓月淩空。
    “好！”鬱君昊冷吒一聲，盤旋而來的是漫天的飛霜，在冷冷的蒼穹下，由玉劍幻化的飛霜灑開一片的暗藍，覆蓋而下，讓人窒息。飛霜有著凍結摧毀的力量傾吞原先的
    星月柔輝。玄真在他的進攻下處於下方了，子晟不由的屏足氣息。他當然清楚師父敗下來的後果，可眼下高手過招，哪容得下他插手一分？
    冷霜如利刃，刺入珠灰色道袍，血洞遍布。在一刹那子晟的心跳要停止，師父，你不能有事！
    在猶豫片刻，子晟還是出手了——他沒有利器冰刃，不過很快以他的聰明才智解決燃眉之急。在對準了鬱君昊的下一任攻擊之前，他出手襲擊了他，一枚枚普通的銅錢在
    他的運氣下橫空出世，鬥轉星移。他用的恰到好處，鬱君昊握劍的手被細微的一擊，也見血色。
    “青出於藍，哈哈，果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鬱君昊放下攻擊，玄真已不足為患，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奪門而來的林子晟。打量著他的根骨，用幾近癡迷的眼神
    。
    “玄真，你為逍遙島可真的盡心盡力，‘半星殘月劍法’在你，已經是逍遙島的翹楚，可是今日一見，你的好徒兒可更勝你當年！原本還可惜了你的劍術無人傳承，對你
    下手有幾分的不忍，眼下，你真的可以駕鶴西去了。哈哈！”他笑的很狂。子晟聽的更刺，他無心的學藝，師父也教的不深，用於防身而已。可在鬱君昊看來他儼然是一代英
    傑。
    “子晟，你不該來，更不該莽撞出手！”玄真責備道。林子晟也體會到師父的苦心，暗暗的低下頭。
    “也罷，也罷，天意如此，造化弄人！”玄真歎息道。
    “有好徒兒，你死也瞑目了！”鬱君昊又說了一句，雪上加霜，令子晟無地自容。
    玄真悲憫地看著子晟，是不是當時自己的婦人之仁釀造他以後的悲劇呢？他當然知道被鬱君昊看上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同時，被他看上有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情，
    他幾乎認為世事已經開始可新的輪回。子晟逃不掉的，他年輕鮮活的生命注定在血色殘紅裏掙紮。
    “嗬，子晟，隻要你答應成為十二宮之一，我會考慮放過玄真！”
    “十二宮？”子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就算是師徒情深，玄真還是對你有所隱瞞的。逍遙島殘雪盟座下的天音海閣掌管盟中事務，其中以十二宮最為得意，主司鬥。江湖武林的血雨腥風好多都是出自十
    二宮的傑作，怎麼樣？了不起吧？你的師父當年可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呢！他的‘銀漣’劍你也見識過了吧？‘半星殘月劍法’也是出自天音海閣，所以你別無選擇，因為你研
    習了它！就要好好的利用它，讓它發揮該有的力量。”
    “你讓我對無辜之人拔劍，隻為滿足你的利益？”子晟冷冷的道。
    “也可以這麼說，你很聰明，難怪玄真會喜歡你！”鬱君昊倒是慢條斯理。
    “以殺止殺，以血易血？我做不到！”子晟很堅決的回答。
    “年輕人，願不願意由不得你！這世界是強者的世界。你的懦弱隻會加速滅亡。”
    “死了也比當劊子手強。”
    “沒有那麼簡單。死亡也是一種恩賜，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會輕易放你走，你也知道逍遙島有的是手段方法，會讓你乖乖聽話的。”
    “做夢！”
    “是不是你問玄真，他比誰都清楚。初次見麵，賣個人情給你。這次就放過玄真。你要考慮清楚，到時候你的一句答複可是關係到萬千人的性命。”
    鬱君昊留給林子晟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一轉身，早不知蹤影。
    好可怕的人！
    “對不起，子晟。”玄真疲憊地說。隨即從袍中拿出一枚的赤金令牌。
    “這是羅刹令，我占有它已經二十年了。子晟，以後它由你保管了。”
    “師父！”子晟迷茫的看著玄真，難道師父也支持自己為天音海閣效力？
    “我不是要強迫你，子晟！羅刹令的正麵是黃道十二宮的徽記。背麵則是‘半星殘月劍法’的招式和心訣。師父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你自幼天資聰穎，根骨又好，勤加
    練習，會收到驚人效果的。以後不論你做怎樣的決定，都要記得為師的話——‘落棋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