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師大人，請恕罪！我想讓他們退，可是，他們都隻聽木華將軍的命令。十八年前，木華就是出了名的瘋魔，戰場上隻聽自己的意誌。你看，”俞安一臉無奈地把頭轉向入魔似的狂笑砍殺的木華。
    “羽鳳，把木華抓來問話。”
    木華渾身淌著血，摻著細碎的殘肉，讓藍黑鎧甲色澤模糊。俞夜胃裏一陣亂湧，他一直隻是個淡泊的樂師！
    “木華將軍，我有個請求！”
    木華行了一禮，“祭師大人請講。”
    “我在鼓山下設有埋伏，需要敵人到山下的祭壇，需要你去守護鼓山。現在命令所有衛使前往鼓山，明白麼？”
    木華想了想，咧嘴笑道：“遵命，祭師大人！弟兄們手都軟了，再殺下去沒意思。”他血肉模糊的黝黑臉上露出的森白牙齒，似乎要擇人而逝，看得俞夜毛骨悚然。
    在木華的堅持下，俞夜很不情願地留下了一千人繼續守著城北，他知道留下的人除了死無路可逃，可是，他不得不承認木華的說法是對的：如果沒人暫時地抵住敵人的攻勢，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但是，俞夜的不悅很快就被衝淡了。
    俞夜、青紗和羽鳳領著最後要撤退的千人隊伍接近青城堡時，一個衛使匆匆趕來，“族長大人、祭師大人，老爺子不見了！”
    眾人大驚，羽鳳反應極快，“我三嬸呢？”
    “棉嬸也不見蹤影。”
    青紗和俞夜轉身就要全城找尋，羽鳳一手拉住一人，“來不及了！而且，昨夜爺爺跟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需要擔心他，他有自保的辦法。”
    “青紗，你確定敵人繞不過青姚城，也溜不進來嗎？”俞夜看向青紗。
    “大批的人進不來，但一兩人，特別是若月文有可能。不過，爺爺既然留了話，我相信他早有打算。羽鳳派人召喚飛鳥，全城搜索爺爺的下落，其他人按原計劃行動，走吧。”
    俞夜和青紗親自帶了三千多人進了神女洞，留下木華領著四千人守在鼓山陣法掩護下的山林之中。
    溶洞深處。
    俞夜深深看著青紗，“青紗，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青紗的心猛然加速，避開他滿含柔情和難言情愫的眼神，“你說吧。”
    俞夜微微一笑，“不過，聽完這件事，我有個請求，我第一次求你，今天就當給我個人情，你現在得先答應我。”
    青紗瞬時冷靜下來，覺察到一絲不安毫無根由地蔓上心頭，不由審視起俞夜熠熠發光的雙眼，“俞夜，我是族長，不能輕易答應任何事……你先說說吧。”
    俞夜心中暗歎，隻是依然淡淡笑看著青紗。沉默，慢慢浸沒黑暗洞室，逼得人有些喘不過氣。終於，
    “施展《迷神之怒》後，召喚來的毒蟲釋放的毒氣會籠罩青姚城和青姚以北的很多地方，很多年，”
    “多久？”青紗仰頭不依不撓地盯著俞夜笑容掩飾下的雙眼，沉聲問道。
    俞夜抬首看向洞頂，聲音淡定，“最少十年，最多二十年。”低頭看到青紗憤怒地張口欲語的神態，立刻搶著說道，“我們在洞中的存糧很少，我的請求，你帶著洞中所有的戰士從洞底的河道南下，到十萬大山建立我族新的基地，二十年後再回來。”
    青紗呆了呆，隨即憤怒無比，“為什麼？為什麼你現在才告訴我？這是我的家！甘子在這裏！”
    俞夜無言，默默看著青紗竭斯底裏地發泄。
    好一會，青紗平息了怒氣，字字如鐵，“我不會走的，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裏。”
    俞夜終於明白了，甘甘兒所謂的青紗的固執，青紗和善的麵容下，隱藏著和所有族人一樣的高傲、尊嚴。可是就算沒有毒氣，青紗留了下來，周邊虎視眈眈的諸族，誰來抵擋？
    “青紗，這隻是暫時的離開！以我們如今的力量，西北最弱小的民族都可以把我們滅族，你明白嗎？但隻要你把族人藏起來，給我族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我們就可以重新站起來，屹立在這茫茫南荒之中。”俞夜握住青紗的肩膀，深吸一口氣，“你是族長，我族的命運在你手中，別感情用事，好嗎？”頓了頓，他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吐出兩句話，“這，是甘子讓我代他求你的，也是我自己要求你的。”
    青紗怔怔呆看著俞夜，沒說話。她知道俞夜是對的，可是她舍不得青姚城，舍不得這裏的記憶，而且她還沒弄明白心底那不安的緣由。
    俞夜拉起她柔滑的手，緊緊握著，“放心，這二十年內，無人可以進入我族領地，家，永遠是家！誰都搶不走，而且毒氣籠罩的地域都會成為我族的。”
    “那我什麼時候走？”
    “現在！拿著地圖。”俞夜塞給她神女洞的地圖，“上麵有神女洞所有地下河的分布，我現在就送你們去最便利的河流。羽鳳、月童，帶上洞內所有的護衛。”
    “慢著，俞夜，你呢？”青紗找到了自己不安的根源，“你怎麼找我們？”
    “孩子們還在這，外麵還有四千多的族人，他們需要我。你一路留下記號，我很快就會去找你。”
    隨著俞夜一路往地下，青紗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就像甘甘兒出事那晚的感覺，她直覺有些事俞夜沒有告訴她。在俞夜之前發現的地下河沙灘上，青紗終是忍不住，拉住了正指揮眾人的俞夜，“俞夜，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俞夜心中一揪，“好快的反應！”可口中卻道，“青紗，我不會對你隱瞞任何事的，我發誓。”
    青紗抓住了俞夜要發毒誓的手，“好，我相信你。”
    隻是當俞夜喚來巨蟒墨玉，讓它護送眾人，即將離去之時，青紗又無可忍耐了，“俞夜，你真的沒騙我？真的會來找我們？”她的眼中帶上了無盡的彷徨。
    俞夜看著她迷離的雙眼，心中大慟，壓抑的情感終於爆發，情不自禁地攬住她的纖腰，一手捧起她精致的臉頰，找上那紅潤柔軟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青紗渾身一顫，欲要掙紮，可是俞夜攬著她的手立刻緊緊環住了她，不顧一切似的痛吻她誘人的香唇，然後舌頭更是霸道地撬開她的牙關，探了進去。
    柔軟、芬芳、糯香……無盡滋味“轟”地一下就充斥了俞夜全部的知覺，讓他血液沸騰，一股從未有過的柔情激蕩著他全身每一個毛孔，他忘了一切，肆無忌憚的挑逗著青紗躲閃的溫潤舌頭。
    青紗掙紮不得，在俞夜的溫柔攻勢之下，整個人漸漸迷醉，反抗和躲閃慢慢變弱，甚至鬼使神差地開始溫柔回應……唇舌糾結，纏綿悱惻，兩人深墜其中，身心俱醉。
    一團白光一閃亮了起來，一圈一圈地流動著彌散開來，縈繞在兩人周身，飄忽不定，光芒漸彌漸亮，似乎要把兩人托向半空，緩緩飛升，最後兩人就像融合成一顆璀璨的太陽，四周的人都沐浴在溫暖陽光之下。
    似乎一瞬，有似乎一世……
    唇分，白光之中，俞夜緊緊擁著青紗，眼中喜悅和傷痛交織，貼近青紗的耳邊，他沉聲說道：“這下，你放心了吧？今生，我都不會放開你的，一定會去找你，等著我。”他的聲音帶上了惑心術，聽得羽鳳、月童眉頭大皺。
    青紗眼中迷茫之色更深，看著俞夜，良久才輕啟雙唇，“可是，我還愛著甘子。”
    俞夜輕柔地撫著她絕美的臉，迷醉似的看進她明麗的雙眼，寵溺一笑，“那麼，你就同時愛著兩人吧！”
    放開癡癡忡怔的青紗，俞夜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人說道：“羽鳳、月童，我會和孩子們在洞中等你們回來的。看好青紗，別讓她輕易涉險。現在，你們走吧。”
    羽鳳心中猛地一跳，隱隱察覺了什麼，可惜沒來得及抓住就閃過了，隻好點點頭，拉住了俞夜推過來的青紗。
    一個陰暗的角落裏，若依幽幽走了出來，看著俞夜，“祭師大人，我不走，我陪著你。”
    “若依，這一切，你都看到了，不要……”
    “我明白，我隻是陪著。你明白這種滋味，請不要拒絕我。”
    俞夜苦澀一笑，點點頭，“今生，我的心中隻會有她！隨便你了。隻是有些事總會越陷越深，希望你盡早放棄。”
    若依目光閃動，揚首淡漠答道：“我自己會選擇的。我先出去了。”說完飛身沿著通道上去了，她的身手讓羽鳳、月童等人嚇了一跳，她們一直隻知道若依是個不錯的巫醫，青紗對她另眼相看。
    山下人動如蟻，好在鼓山周邊的古老巫陣很是厲害，敵人無法上山，隻是把十餘裏的山林團團圍住了，偶爾幾個不死心而闖入了巫陣第一關的人，很快就被木華的手下斬殺。
    站在山頂，看著山下形勢，俞夜心下稍安，回頭看向俞安、木華和羽離三人，“有羽老爺子消息了嗎？”
    三人麵露難色，互看幾眼，終是俞安應道：“還沒有，祭師大人！”
    俞夜麵上略顯陰霾，“你們可有誰知道當年若月文之事的內幕？”
    木華想了想，開口回答：“我爹與羽老爺子交情甚好，他曾零星提起過，當年的若月文就為人狡詐，野心勃勃，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就一心想接任祭師，甚至曾蓄謀暗殺青冥祭師，不過被羽老爺子發現阻止了，後來他暗中潛入祭師秘地偷學禁忌巫術，被青冥發現，一怒之下想要殺青冥滅口，也是被羽老爺子發現，然後老爺子派人一路追殺他。”他越說臉色越難看，心中已然捕捉到了些什麼。
    “木華，你下山領人接近祭壇候著，一旦老爺子出現，想辦法就下他。”壓下心中的胡亂猜想，俞夜當機立斷，把自己剩餘的三支巫箭給了木華，感受著舌下的神女淚，“木華，你可知道老爺子有些什麼護身法寶？”
    木華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俞夜看不明白的異樣，“據我爹所說，有好幾樣吧，比如神女淚、海神珠等等。”那一夜，他折返祭壇打算思考些問題時，在暗處見到老爺子把神女淚給了俞夜。
    “那好，老爺子交給你了，定要在《迷神之怒》開始後一刻鍾之內把他救入山中巫陣。”
    “老不死的，這群娃娃真讓我失望，竟沒有試圖找你。”西南方向不遠的一座山上，若月文歎息道。
    “不錯，這些個娃娃很有趣，我簡直要愛煞他們了。”
    “你是不是留了什麼好話？我可聽說了，小丫頭很親你，不可能不派人找你！”
    “有一點兒吧！”
    若月文沉默一陣，又問：“鼓山上的巫陣是誰布下的？這手筆可真不笑哪！我竟從來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好好看著吧。”
    “城內的族人都到哪裏去了？”
    “你不知道嗎？他們一部分被你帶著外人殺了，還有一部分被你嚇死了，都在地下呢，你挖開地麵把自己埋進去就可以看到了。”
    “老不死的，你可別惹我，你和那個賤人的命可在我的手中。”
    “我很放心！這次回來，你見識了那麼多秘密，不利用我們去獲取，可就不是你了。聽，五鼓驚魂來了！”羽老爺子聽著那差點讓自己心神失守的熟悉鼓聲，心頭一震，遙看鼓山，一抹笑意浮上枯瘦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