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薔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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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列女傳》又幾月都沒動靜了,徐公公給皇後提了個醒,皇後這才想起來遺忘許久的《列女傳》,還有上官婉兒。
武後批閱她的奏折,婉兒在另一個角落為皇後整理寫作。過了好些時間,武後有些累了,便放下手中的奏折,稍微走動走動。“婉兒,許久沒見你了,似乎少了些顏色。”
“謝皇後關心。可能是最近天涼了吧。”婉兒答道。
“你在少陽宮呆了一些時日吧?”
婉兒一驚,鎮定下來答道,“回娘娘,剛好一年。”武後看著婉兒:“聽說太子把你打發到崇文館去了?”婉兒也不知怎麼做答。
這樣的沉默無疑於默認,武後有力借口:“你既是皇上賜的人,太子也該好仔細著,還應如此糟踐。”頓了頓,換成了命令的口吻,“那就搬到本宮宮中吧。”
猶如一聲晴天霹靂,婉兒愣在那裏。
武後見婉兒不支聲,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聽宦官回報,太子性情近來越發乖張,東宮經常夜不熄燈,主子戶奴醉成一團,可有此事?”婉兒低下頭,不敢應答。她也聽說賢時常與戶奴趙道生飲酒嬉戲。
“身為監國太子,太讓人失望了。”武後慢慢道,並沒有在語氣中表現出任何的失望,她的強勢無異於一種威脅,讓婉兒必須就範。
言談間,婉兒驚奇的發現原是賢身邊的徐公公今兒竟突然出現在皇後身邊。徐公公剛剛低著頭無聲無息的站在後麵,陰森得讓人恐懼。婉兒認出他來,他卻避開目光,走開了,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婉兒愈加覺得蹊蹺,她們母子已經完全無來往。可剛才武後又說宦官回報,原來她一直在注視少陽宮的一舉一動。今日又將自己調回,看來她不再利用自己充當眼線了。也難怪,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在偏袒太子,根本就是違背武後的意思了。
婉兒再次打了個寒戰,自己不久前與裴大人的談話與這次調離應該不隻是巧合吧?婉兒不禁為賢捏了一把汗。
掖庭。
婉兒一見了鄭氏,便求助般道:“娘,今日在皇後宮中見到徐公公了。”鄭氏不覺奇怪,隻道:“徐公公本來就是皇後安排在少陽宮的人。”婉兒忽然一陣驚慌,腳一軟,跪下了:“娘,救我……”鄭氏忙問道:“怎了?”
婉兒敘述了前些日子裴炎與自己的談話,繼而被皇後調離少陽宮之事。鄭氏思忖一番後,道:“如果徐公公如實回報說你心向太子,皇後怎麼可能會放過你。徐公公在宮裏做事多年,不會什麼都趕盡殺絕的。隻是皇後早已不信任你了,這才是可怕的事。”
婉兒不解:“既然皇後與太子早已勢不兩立,皇後為何還如此寬容為我另尋出路?”鄭氏道:“看來,下個目標就是李顯了。這也好,至少武後對顯是友好的,你也不必兩麵為難了。”婉兒皺了皺眉。
鄭氏盯著婉兒,追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太子了?”婉兒羞赧,低下頭,在娘親麵前也不必偽裝,隻道:“婉兒知道不該,可太子善待我,裴大人處處關照,話說知恩圖報。婉兒……”
鄭氏料想婉兒往後還在宮裏過下去,雖是無奈,也隻能勸道:“若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處境,自然會希望你有個更好的出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與他們一起遭殃。孩子,別多想了。”鄭氏轉而問道:“對了,皇後現在安排你做什麼?”婉兒道:“擬詔書。不過現在還沒讓我真正做過。”鄭氏道:“尚早,尚早。”
李治去洛陽養病,攜武後一道去。沒想到武後幹脆讓朝臣來洛陽議事,還在東都紫晨殿設一聽政的簾子,時時把持著朝政。
賢也不問政事,隻是在東宮與戶奴嬉戲飲酒。
太平公主入宮見賢。逗樂了一會兒嬰孩,賢強顏歡笑。
太平覺得跟她在一起逗樂嬰孩的太子不像是傳言中萎靡不振狎昵戶奴的廢物。賢到底在想什麼,自己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他與母後如此水火不容,為什麼父皇知道賢與母後的不合卻不做任何調解。朝政之事一向都是這麼複雜。
忽的,太平問道:“怎麼不見婉兒?”賢深吸了一口氣,“被母後調離少陽宮了。”太平看著賢,也隻能道:“哥哥,別想太多。”賢點點頭。但自己心裏明白得很,婉兒和徐公公的調離,是皇後給他的最後通牒了。
明崇儼被韋氏請到英王府上做客。
“明大人,聽說前些日子皇後召見過你,讓你為帝星卜卦。國運之事我不敢打聽,隻是想問問道長,皇後對於廢立太子是個什麼態度?”
“王妃似乎關心得太多了。”明崇儼麵帶譏諷。韋氏反道:“難道明大人可以超越世俗之外嗎?”明崇儼笑:“王妃大可放心,英王命及天子,隻是時機未到。”韋氏遂滿意地笑了。
“不過王妃,下官好心提醒,皇後不喜歡有人在她麵前耍小聰明。關係大唐國運的事情,皇後怎會隻聽信本道士一家之言呢。倒是宮中耳目眾多,萬一不小心有人參王妃一本,說夫人拉攏皇後心腹,英王可就得不償失了。”
韋氏收起笑臉。這才意識到,明崇儼如今是皇後身前的紅人,是敵是友又不得而知……萬一有人真參自己一本,顯的事情可就懸了。
“多謝明大人提醒,我會注意的。”
明崇儼走後,韋氏走在書案前。突然吩咐下人為她準備信封紙箋,匆匆書寫。吩咐道:“杏兒,把信送給我爹,事關重大,此事必須你親自送到。記得避開宮中耳目。事成之後必定重賞。”杏兒接到如此重大的任務,心裏非常不安。欲推托。韋氏道:“你要不去,明日就在府上消失!”杏兒趕緊跪下:“奴婢馬上去辦。”
幾日後,明崇儼遇刺身亡。
而這時,英王府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皇後娘娘請王妃進宮。”
趙妃知道皇後身在洛陽,宦官卻偏偏在此時讓自己進宮,感覺事有蹊蹺。顯又不在府上,隻得忐忑不安地跟著宦官進了宮。卻被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屋。“請王妃在此稍候。”
一轉身,卻被宦官鎖上了門。趙妃拍打著門:“你們幹什麼!讓我出去!”
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三日後。
趙妃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送來的飯菜都沒有烹飪,根本無法下咽。
“還是吃點東西吧。”老婦依舊送來生肉生米。
趙妃瞟了一眼,冷笑一聲。見著老婦對她說話了,連忙上前問道:“姑姑,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
老婦看看她:“這裏是永巷。你是英王妃趙氏吧?”趙妃點點頭。老婦歎了口氣。“前些日子,是內侍省的人把您送來的。聽說皇後下令,已將常樂公主與駙馬貶出京城了。”趙妃大驚:“怎會出了這等事?”
“我們做雜役的那知道這麼多。”老婦道。
趙妃不再問。如今皇上與皇後遠在洛陽,皇後下的令似乎已經沒有回旋餘地了。爹娘一遭貶,自己在宮裏已經沒有了依托,以後還有什麼指望。顯對於自己的情況還蒙在鼓裏,就算他有心救我,也不敢逆皇後的意思。到了永巷,誰都知道是個隻能進來不能出去的地方。這次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娘娘,飯菜已經送來了。奴婢先行告退。”老婦道。
趙妃絕望地走向窗外,陰霾隴罩著大明宮的上空,像是暴雨將至。狹長灰暗的宮道裏不時飄蕩著淒怨、詛咒的鬼魅哀號。白色的碎布被過堂冷風一浪一浪地卷起,這些來自已死和將死女奴的囚衣,向人發出死亡的邀約。
自己就算再怎麼風光,再怎麼高貴,也難逃這無妄之災。一切隻在於那一人之下的女人的喜怒。而自己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暴雨如期而至。澆熄了空氣中一點燥熱,淡化了空氣中如同腐屍般的氣味。周遭的聲響混在雨聲中,反而不分明了。
韋氏,她能幫助顯完成大業嗎?至少,她比自己懂得如何討好皇後。至少,以後的日子裏顯是安全的。
這裏沒人會看到自己在做什麼。也沒人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死去的。